八十五、

现在母亲的样子,渐渐跟记忆中的吻合起来,唐妧忽然记起来,那时候的母亲真好看,就如现在一样。

陈氏面上笑容浅浅,见长女只傻乎乎站着不动,她轻步走过去,弯腰牵着她手说:“娘老了,都要四十岁的人了,哪里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走,跟娘进屋去说话。”

“娘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都没有怎么变。”唐妧说,“只是这些年来,娘因为生病,故而脸色差了些。现在娘身子慢慢调养得好了,自然又变得漂亮。”

阿满也仰着小脑袋道:“就是!我的娘娘是最漂亮的,谁说我娘不好看,我不理她。”

阿满人小,肉乎乎的包子小脸皱成一团,样子认真得很。陈氏觉得心里暖暖的,慢慢弯下腰,把小阿满抱了起来,亲了亲她肉脸说:“阿满想不理谁?”

阿满不说话,只玩着手指嘿嘿笑。

“娘,按着盛太医开的方子吃药,果然气色好了许多。要是早能够遇到盛太医这样的好大夫,娘您也会少遭几年罪。”唐妧开心,可心中难免也会有些懊悔,若是如她说的,早几年遇到盛太医,娘的病就会早好几年。

陈氏笑着道:“大夫都是好的,只是时机问题罢了。对了,最近坊里怎么样?”

唐妧道:“坊里生意一切如常,不过,十月太后娘娘寿辰,我听说,城内各坊都会精心准备一份礼物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待我不薄,对娘更是有恩,所以,我想好好做些准备,到时候给太后老人家备一份厚礼。”

太后仁厚慈爱,陈氏心中是知道的。且不说如今对女儿如何,便是当年对自己,那也是犹如母亲般,可以说是关怀备至。

其实,她老人家当年对她们那一群尚宫局的姐妹都不错,只是待她尤佳而已。

这一回,她又回了盛京,而也听女儿说了,太后有意想见见她。若是真等她召见了再发现真相,不知道老人家会不会怪她来了京城却不肯进宫去探望她。陈氏对当今陛下可以做到绝情寡义,但是对这样一位从来都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的太后,却做不到。她的寿辰日,她又怎么会忘记呢?

“娘,您在想什么呢?”唐妧望着母亲,心中也是起疑,她总觉得母亲来了京城后,时常会这样。

“没什么,娘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陈氏回了神来,笑了笑,然后说,“妧儿说得对,太后对你我母女有大恩,这回老人家寿辰,是该备份厚礼。”

“娘的意思是……”唐妧大惊,睁圆眼睛道,“娘是要亲自动手吗?”

陈氏笑道:“这些东西也搁了几年了,手痒,便做一做吧。只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当年的效果来。”

“娘您重出江湖,我就更有信心了。”唐妧此刻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言罢,蹭过去紧紧抱住母亲胳膊,摇晃着道,“前些年娘身子不好,簪花坊便女儿打理着。如今娘身子越发见好了,以后,还是娘您来管吧?”又说,“要是妙晴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高兴坏的。”

陈氏摇头说:“还是你管着吧,我只偶尔来了兴趣便做一两件就好。”

唐妧便没有再说,只点头同意了。

看了看妹妹阿满,唐妧问:“那阿满呢?如今女儿还能教她做发簪吗?”

阿满本来还低头玩着自己手上的东西,闻声,愣愣看向姐姐。看了会儿姐姐,又扭头去看母亲。

陈氏笑着点了点阿满鼻子,道:“你自己问问她,看她现在还愿不愿意去。这丫头,以前以为做簪子好玩儿呢,吵着要跟你去。现在让她吃了些苦头,怕是再也不愿去了。”

唐妧闻声,又想起妹妹前段日子的表现,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上回家后,唐妧把母亲要亲自给太后做寿礼的事情告诉了丈夫。赵骋当时正在用热毛巾擦脸,闻言扭过身子来,没说什么,只是擦了脸后把毛巾搭在盆边,冲伺候一旁的婢女挥挥手,让他出去。

“记得你说过,岳母好似数年不管坊里的事情了。”赵骋走过去,揽着妻子一并在床边坐下。

唐妧道:“娘现在身子养好了,气色也好了很多,感恩太后派的太医来给她治好了病,所以,就想重出江湖。不过,娘还是不愿意来簪花坊吧,还让我打理着。”

赵骋有片刻沉默,心中也猜测出个一二来,怕是岳母怕迟早瞒不住,想着做件礼物,等到真瞒不住的时候,能够求个情。

“岳母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太后寿辰在十月,如今才八月,也还有些时间。”赵骋说,“既然太后的寿礼有岳母代劳,夫人往后也不必过于费神劳累。”他温暖厚实的手掌轻轻抚在她小腹上,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唐妧不想理他,只一把推了他跑了。跑了一半,又转身笑着道:“我去书房,你先睡吧。”

八月末,天气依旧很热,唐妧坊里家里两头跑,常常累得吃不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