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马氏,父亲是南安大将军,一门从武从军。三夫人欧阳氏,御书房大学士之女。欧阳姓为另一士族大姓。南陈最贵的四姓,姬府里就有了三姓,越显得他们和向氏的疏远。

采蘩一一见礼,才在秋氏身边坐下。

“只听老夫人说采蘩姑娘水灵,亲眼瞧见了,不止水灵,还真是标致呢。”欧阳氏比秋氏年轻些,约莫四十二三,出生书香门弟,眉目不见得多美,但气质娴雅。同样说采蘩长得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半分轻视或别的意味,微微笑着,似乎真心诚意夸人。

“好看是好看——”马氏是将门之后,双眉如两柄巧剑,眼势颇凌厉,说话也不怕得罪人,正要冲口而出。

“是好看。说北方姑娘肤白眼大,身段就跟水仙花似的,看了采蘩姑娘,我才相信这说法挺真的。”秋氏好像知道马氏后面的话不好听,不但开口截断,且皱眉看了马氏一眼。

马氏轻挑眉,喝茶把到嘴边的字吞回去。

马氏没说出口,但采蘩却清楚得很,尤其欧阳氏第一句话就不对,姬家的老夫人根本不可能夸自己水灵。不过这时候断定这三位夫人有恶意为时过早,她沉下心来,面上微微笑着,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不知采蘩姑娘原来是北周哪里人?”秋氏问道。

不同雯婆子的故意试探,秋氏问得直接又是长辈,采蘩必须作答,“……泸州人氏。”

秋氏遂笑,“我们和采蘩姑娘住在同一条大江边上,还挺近的。”

采蘩仔细一想,泸州和康都相隔何止千里,却真是沿着一条江,早知如此,应该说个更偏远的地方才对。她是瞎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实话,万一姬家人查过去,别的无所谓,让那边的人知道她的下落就惨了。如今话已出口,后悔无用,她再想自己很快会离开,便不太当回事,反正应付了这会儿就行。

“听钥儿说采蘩姑娘是名门之后,父亲是——”秋氏却刚刚开始问。

这话还不能随便掰,采蘩垂眸思量后答道,“家道已没,父亲从不提以前的事,连姓氏都抹去了。”

秋氏讶然,“采蘩姑娘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么?”

“与其说不知道,不如说无姓氏了。父亲道姓为一族之始,族不存,则姓氏负累,舍了它才能过穷苦日子。”

采蘩说罢,三夫人欧阳氏就道声好,“在困境之中还能有如此深悟,不以己错,蒙祖上辉,采蘩姑娘的父亲想必了不起。”

采蘩一怔。她刚才所说并非自己造的。在沈家为奴仆的人中,没有姓氏的却只有她父亲和她。无姓,就是无根。无姓,就是为奴。再能干,也没有出头之日。她小时候受了别的孩子欺负,骂她没有祖宗的咋种,她就找爹哭,爹便会说这番话。略懂事之后,她就不哭了。没有姓,她便为自己和父亲找一个姓。嫁得好,仗有权有势的夫婿,重得一个大族的姓还不是信手拈来。

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找不到自己为何非要当贵妾的根源,死而复生之后,只觉得自己犯傻。却不料今日,经姬家夫人们一唠,她想起来了。最早,最早,都因为一个姓。

采蘩突然一笑,呵呵得,哼哼得,喷出几声气。从现在看起来,打小她就傻,傻得没药救,不死都不行。

她这样,让三位夫人看得奇怪。

“采蘩姑娘笑什么?”听完她的话才笑的,欧阳氏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