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二皇子吧?采蘩再一想,有些笑自己还在劫银案上兜绕。那份名单以二皇子为首,他又勾结北齐,如今被软禁在宫中等待皇帝最后的判决,而四皇子已成为太子,一切尘埃落定。如此一来,明姑娘的死也算水落石出,她可以跟语姑娘交待了。

“既然知道明姑娘被人所害,接下来是不是该报官?”秋路打断她的沉思。

两人这时坐在斋堂喝菜粥,因为正好是不早不晚的时候,吃斋的客人寥寥无几。

采蘩吹着烫,“到底出身官家,立刻想到报官了。不过明姑娘尸骨无存,又过了半年,从何查起?连你也只能查到这里为止了吧?”

秋路皱眉眯眼看了她片刻,“你这般淡定,难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采蘩抿嘴笑,“事不关己,怎能全晓?就像我也不知道你的很多事一样。”

“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感觉。你义父义母的死不是意外,你和你师父被捉到北齐也是预谋,那个东葛青云与你有旧,还有你放在你爹牌位后的珍珠,都是故事。采蘩,我心明眼亮得很。不过你说得对,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总有隔离。你只要记得,我这个人还算可信,还很好奇,时不时说些给我听就行了。至于我的事,你问我就能说。”秋路说罢,垂眸喝粥。

采蘩静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穿灰僧袍的人,他的头发留到今日只有齐肩,但他的友情确实很可靠了,“我义父为劫银案去私访真相,被人买凶杀害。”告诉他吧。她本意是将很多事放在自己心里,可以保护她关心的人。比如姬钥雅雅,再比如师父。但她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太微薄了,保护不了反害了他们。

秋路惊抬头,“三年。不,四年前的劫银案吗?”

“义父查出了些眉目,将涉案的人名列单,名单最上面的人是二皇子。我在义母寄回来的行李箱中找出了名单,被二皇子派人抢去,随后二皇子就遣我随军。他那时已与北齐说定借假诏调兵,特意将我师徒送入虎口去造诏纸。并嘱咐杀人灭口。明姑娘如果追查真相,极可能也循到二皇子这条线。如今二皇子失势,还有最想对付他的四皇子,所以我才淡定。因为这时再把旧案翻出来,皇帝不见得会加重对二皇子的惩罚。而且一直以来,皇帝对这个案子的态度都是十分坚决的,那便是此案已结。别忘了,皇帝因它杀了不少人惩戒了很多人,一旦要说那些人其实无辜,皇帝便错了。没有君王会承认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除非新帝继位,才有可能翻案。”采蘩这一世重新拿起书来,大概是造纸之外最大的收获。她有惊人的记忆力,学习力亦超凡。“至于东葛青云,那是我过去的债,他欠我的,如今多说也无趣。但我暂时还能应付。若需要你帮忙,一定不客气。”

“你说得不错,翻旧案皇上不会愿意。只是想不到二皇子竟敢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与齐勾结的事。我一向以为他无甚大才庸碌无为,不过这些事没有胆色和谋略。还真做不了。”这样的话便说得通。

“多半有厉害的谋士帮他,如同四皇子有五公子一样。”说句大不敬的,采蘩没在四皇子身上看出除了亲和以外的能力,而且每次见他,他都专注盯着萧静,似乎只有美人在心。

“再厉害也没用,扶不起就是扶不起,况且对手是兰烨。”秋路盯着采蘩瞧,“他想要做的事不太多,但只要做,就不容失败。你懂不懂?”

“也就是他要娶我,我就非得嫁给他,要不然他不放过我?”采蘩不由想起萧静,心中凛然,“可我已经拒绝他了。”

“嗯,他对我们说了。”秋路扯平嘴角,似笑非笑,“说你太贪心。他许你妾,你说绝不为妾。也是,我也觉着妾未免委屈你了。他许你妻,你却又说只能有你一个。他娶你已经顶着家里很大的压力,要他再去说服长辈打发妾室且以后都不可以有别的女人,他也确实为难。还有,这让他家里人以为你善妒,反对就更激烈。我听说姬府闹翻了天,向府又何尝不是,连宫里都惊动了。”

“你不是说他只要想做的事没有失败的吗?那么像这样的小事,应该很容易解决,是他不想去做罢了。”采蘩不以为意,“你这是在帮他劝我?”

“不是劝你,而是转述他的为难,可我看来,你毫不担心他会用强硬的手段。”姬向两家一沸腾,整个城都热起来了。

“强硬?不会这么豁出面子去吧?他向五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跟我纠缠不休?再说,现在求亲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姬三公子呢。无论如何,他不能逼我选他。”处在暴风的中心,任身边一切狂卷,她不动如山。风暴由她掀起,她不说停,就不会止歇。所有的强硬都得向她低头,因为她不在乎输赢,只在乎结果。一个她不会嫁给向琚,更不会由姬莲吞掉义母嫁妆的结果。

这时候,恐怕姬府里谁也没有心思想十间铺子的事,包括姬莲。丁二探回来的消息,说姬莲气得摔东西,丫头们忙进忙出,搬出一大堆碎物。正如采蘩所料。姬莲也许狠毒,也许有撑腰的人,但小姐脾气相当厉害,心情易浮躁,又似乎爱跟自己比较,只要自己盖过她的风头,她就不管不顾的了。她嫁了那样一个夫君,想尽办法自求下堂,而向自己求亲的两个,不说家世远胜,人也是十分俊采的,可谓大好姻缘唾手可得。不必算计什么嫁妆铺子,两袖清风也能有人抢着要。采蘩就想让姬莲好好看着,然后跳脚抖手。

“采蘩,你到底什么打算?”秋路真看不明白。

“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帮我劝劝五公子。我浑身上下的毛病很多,不止善妒粗鲁,他要逼我嫁,将来他也会休了我。我感谢他的心意,不过我俩在一处就不合适不自在。”采蘩对秋路说实话,起身要走了。

“他请东葛青云喝酒,必定已经了解你的过去。你不告诉我无妨,我只问一句。兰烨如果利用那些过去,能否将你打到谷底?”不知不觉,秋路站了她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