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邈手说独孤堂的伤重却不是吓唬人。

上身遍布青红紫块,背上有鲜血已干涸成条的鞭痕。这些都还不算什么,独孤棠的左肩臂包扎着渗红的白棉布,取下后令人倒吸一口冷气。显然被人用刀砍伤的,三四寸长一道狰狞的深口子,灯光照着口子里,血色已经污暗。

采蘩走过去,瞪着那道伤,声音有些怒,“谁下这么重的手?不是说都打点过了吗?”

“总有打点不了的人。”伤可见骨,但独孤棠刚才还抱雅雅,强韧非常,“你若要哭,还是别看了,倒让我心疼了你。”

苏徊干咳一声,“老大,我外面等。”都知道老大娶到采蘩姑娘不容易,没人愿意来跑腿拆散新婚夫妻,最后抽签,他没手气。

“你不用等,直接回去睡觉更好。”

独孤棠当然知道皇上让他禁足只是场面话,皇帝和余求两边都没有耐心了,是谁快一步就能先发制人的时候,今晚必定要商议大事,但他也是真得不想去。那些都是脚跺一跺地动山摇的人物,有他没他差别不大。但采蘩,过了今晚,明日又是牢灾,他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想陪着她而已。

苏徊苦了脸,眼神向采蘩求救。

采蘩明白,轻声道,“苏徊,你在外面等,他会去的。”

独孤棠闻言,眉梢高抬,看苏徊连跑带跳出去,“为夫不能出门,你想让我抗旨不遵?”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皇上能允你带我进国公府,并当众承认我们是夫妻,全冲着你能为他效忠的份上。要是关键时候用不上你,什么好处都会收回去。”采蘩心里十分清楚,“你帮皇上越多,今后我的日子就平坦。就说近的,明天开始要审的案子,皇上的态度可以决定最后的结果。我冤,我不冤,公道自在人心,却也是天子一句话的事。”

独孤棠哼了哼。不是哼老婆,是哼世道。但他知道,她说得一点不错,对天子耍性子,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等事了了——”

“嗯,我跟你上山下海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去。”她时刻准备着。

却临时有些小作恶心态,采蘩故意问邈手,“大夫,我夫君到底能不能洞房?要是你说行,兴许我会改主意。”

独孤棠双眼灼灼,看得邈手感觉自己是砧板上一块肉,想屈服,又顶住压力,“老大臂伤溃烂,额头烧热,是邪病入体的症兆,需要立刻敷药服药,不宜——”这女子脸不红,他干咳,佩服之至,“不宜*房,最好养上三五七日。”

“什么叫三五七日?”从没发现兄弟是自己幸福的障碍。

邈手心里有数,但他是医者,“就是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恢复程度,需要禁欲的时间长短也不同。”惹毛了他,什么话都敢说,“以老大你如此迫切要洞房的心情,应该会出现奇迹般的复原力,我赌三日。”

对独孤棠没好气,对采蘩笑眯眯,邈手交给她两个瓶子,说是一个外伤药,一个内服丸。又开了药方,让她不要耽搁,要尽快熬药,否则高烧不退药石罔顾。说好明日一早再来,邈手背药箱,也不和独孤棠打招呼,走了。

这院子里的人差不动也不想差,采蘩连忙派了丁大丁二去抓药,自己为独孤棠敷药。丫头们识趣,一齐退下又带上了门,留两人独处。

采蘩刚才还说服独孤棠去他姐夫那儿,听了邈手的叮咛却又担心,在他额头上一探,吓了一跳,真是烫得厉害。而且,身上也烫。

“在纸市那会儿,你的手根本就不烫。”手牵手一起走的,她手感很敏锐,不可能没有察觉。

独孤棠轻描淡写,“不要听邈手吓唬你,我要是伤得那么重,苏徊让我去姐夫那儿时,他就会阻止。”不让他洞房,那是纯粹眼红。

“吃药吧。”采蘩倒了温水给他,又洗净双手帮他上药。

那外伤药也不知道什么制的,一沾伤口就咕咕冒小气泡,被邈手才清理过,却有鲜红血滴翻上来,看得她都疼,再想涂药就很犹豫。

但独孤棠眉头不皱一下,“看着吓人却一点不疼,采蘩姑娘那么大胆子,千万别在这里软了手。”调侃她,却也是安慰她。

“夫君真是给我无尽的勇气。”采蘩笑了,手上继续,还加大力度加快速度。

独孤棠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他抽完气,采蘩也涂完了。本来要重新换干净棉布,她却迟迟不动。

“帮我拉好这头,我自己来。”独孤棠抬左臂,右手绕布条,没一会儿就包好了,“打结你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