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珍销案开释,终于名正言顺回到了家中。

“姐姐受苦了。”余佳儿已在东葛府等沈珍珍,娇惯的小公主能亲手给人递茶,是沈珍珍的能耐。

“叫妹妹担心,我心里过意不去。多亏义父为我据理力争,不然不知会被那个贱婢害成什么模样。”沈珍珍谢过接茶,拉余佳儿坐下。

称谓上的乱套,两人已经习惯。

余佳儿道,“姐姐何必再去想,那个女人不是病死在牢里吗?老天爷给她报应了。”

余求知道,皇帝也知道,但对外只说独孤少夫人在牢里得了急病,一命归西,因此案子才仓促了结。

“话虽如此,但她会以独孤棠之妻下葬,再不能任人随意提起卑微身世。”沈珍珍对采蘩之恨,连看她死后风光都觉碍眼。

余佳儿哼道,“她出身天生低贱,难道圣旨就能堵住悠悠众口?皇上也听不到民间人们怎么说,姐姐这是跟自己较真了。”

沈珍珍心想,不能让余佳儿认为自己过于无情,便叹口气,“妹妹说得对,是我一想到相公可能让那个女人害成这样,就不能平心静气。算了,人都死了,计较什么。”

“姐姐的心情我当然十分明白。姐夫这样似乎已成定局,姐姐别太伤心,我有个主意,只要姐姐莫怪我无状。”余佳儿笑得娇气,“姐姐大好年华,又与姐夫无子,若如此守下去岂不可惜?干脆带姐夫去别处安身,等过段日子人们渐忘了,让爷爷为你讨一封再嫁的圣旨,找个好郎君。”

沈珍珍不由暗道余佳儿天真,且不说东葛青云还活着,即便死了,她还不愿意离开余求呢。想一想,余求夺位在即,一旦他登大宝,她就会入宫为妃。再嫁什么男人能有如此的尊崇?到时,她爹又要巴着求她了。只是想到便一阵得意。

但她嘴上说得好不贤良,“多谢妹妹为我着想,但我并无再嫁之心,这辈子要与相公相依为命。”

余佳儿两眼崇拜,“姐姐这么善良,上天感动,姐夫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好了。”

“别说我了,我看妹妹满面桃红,可是有好事?”沈珍珍看余佳儿俏面带羞。

“我爹跟向大人提亲,他答应了。”余佳儿双手捂脸,耳根都红,“他二月十五离开长安,回去秉明父母,若无意外,婚期就定在六月。姐姐,我高兴又难受。”

“傻妹妹,这么大的喜事,难受什么?”沈珍珍不羡慕余佳儿。在她看来,向琚这样的南陈大族子弟不是余佳儿可以掌握的。余佳儿天真,一直有父辈庇护,远嫁未必是好事。当然,她了解余佳儿的孩子气,一句坏话不说。

“康都那么远,今后就很难看到姐姐了。我本想说,姐姐跟我一起去南陈,和我作伴。”所以才劝沈珍珍再嫁。

这个念头既然落空,余佳儿又冒出另一个主意,“啊,干脆我让向琚到长安安家好了,反正爷爷和爹也欣赏他。在南陈当官,不如在北周当官。如此一来,我也不用离娘家和姐姐那么远。”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向琚不会迁就余佳儿,就像东葛青云从不会迁就她一样。沈珍珍但道,“不过妹妹是丞相的掌中宝,或许可能。我也舍不得你远嫁,若向大人体贴,妹妹就有福了。”

“他就是体贴的君子,我才那么喜欢呢。”余佳儿认为自己会心想事成,而且一旦想到,就急着去做,“我这就去跟他说,姐姐今日好好休息,我明日来告诉你好消息。”

沈珍珍看余佳儿风风火火跑了,面上浮出一丝冷笑,“要不是你爷爷是余求,他何必对你体贴?一点分不清好歹,出嫁后有苦头吃呢,找个怂包还好,却是心比天高的人。”

余佳儿根本不知自己交了个什么朋友,兴冲冲来到西园找向琚。

小吏笑着脸送帖进去,却为难着表情出来,对余佳儿道,“余小姐,向大人此时有要事,请您改日再来。”

余佳儿却不是乖乖吃闭门羹的人,推开小吏往里走,“什么事?难道比我还重要?”

小吏苦脸跟在余佳儿后面劝,“小姐,大人真有事。”他是管园子的官儿,芝麻绿豆大,谁也得罪不起。

“我等着,不行吗?”余佳儿自觉已十分耐着性子,回头叉腰瞪眼,“保证不吵不闹他。快说,他在哪儿?”

“……”小吏还犹豫。

“你不想干了?”活到今天,这句话都成口头禅了,余佳儿柳眉竖起,“一顶九品小官帽,戴还是摘,你自己瞧着办。”

小吏当然保官帽子要紧,忙到前头领路,“余小姐,要是向大人问起来——”

“放心吧,你帮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的。”余佳儿独揽责任,“是我硬闯,与你无关。”

走了一会儿,小吏指着偏厅,“向大人在里面,小姐能自己进去么?”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余佳儿撇撇嘴,不耐烦扇走了小吏,来到门口就往里瞧。

向琚背对余佳儿而立,身前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娇小,个头只到他下巴,脸让他挡去。但,发如云,裙如涛,是个女子。两人几乎贴立,好似女子埋在向琚胸膛一样。而且,那女子一手在卸向琚的袍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