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倾阕,你有何资格给我们这个忠告兼警告?”绯色修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兰倾阕。

墨容赞同地看了一眼绯色,旋即凉悠悠地看着兰倾阕。

他们三人之中,伤她的貌似正是这个说出忠告兼警告之人呢。

兰倾阕垂下眼眸:“因为……我爱她。”抬眸,不甘示弱地看着绯色和墨容:“我爱她爱了十余载,所以,如若你们敢让她伤心,我有资格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绯色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

感情这家伙和墨容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逻辑和幽默感,都那么让人难以领会。

“鬼神之说实属荒诞之言,人死之后只不过是黄土一抔,你做不了鬼。”墨容淡淡地道。

“……”绯色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两下。

看吧看吧,他就说吧!

这俩家伙果然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么没营养的话题,难为他们还能用如此正儿八经的态度持续下去。用丫头的话来说就是——亲,你们亮了。

“两位公子接下来是否要就鬼神之说谈到天黑?”绯色摆弄这手指,凉悠悠地问道。

墨容和兰倾阕齐齐转眸看向他,眸中的不解宛若出自同一双眼眸。

很难想像,两双眸色差异那般大的眼眸竟能露出这般相似的神情。

“……”绯色霎时间无语以对。这两人,还真是不辜负他的“厚望”啊!还真将默契瞬间提高到如此程度!

忍住心中的无力感,绯色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兰倾阕:“你还抱着一颗赴死之心?”凤眸中的精光让人无法遁形。

“……”兰倾阕垂下头:“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谢谢你们让我能……”

“呵……”兰倾阕话还没说完,便被绯色的苦笑声打断。

绯色凤眸一瞬不失地睨着兰倾阕:“兰倾阕,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让你再错一次。”

兰倾阕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绯色。

绯色目深远:“既然爱她,那就永远不要借爱她之名来帮她做任何决定……把真相告诉她吧,你当初瞒着她离开,在她心中打了一个死结,这个结只有你才能解开,告诉她你为何会离开告诉她你爱她……是要忘记你还是要接受你都由她自己来决定。”

当初他顾自决定不让她参与进他与乞颜渤尔的恩怨之中的初衷,和兰倾阕何其相似。

都以为是为她好,都用爱她的名义来帮她做下决定。

“……她会伤心的,我不能让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有悲伤。”兰倾阕闷声道。

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又怎能让她再次爱他?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以后她自己发现真相,那她会怎样?”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容冷声道:“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你还活着……若是等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再被她发现真相,那她会更痛苦。”

“……我……”兰倾阕目光开始犹豫。

“那丫头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她很坚强。”说着,绯色俊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即便你死了,还有我和墨容在,不会让她伤心太久的。”

“……”闻言,兰倾阕认真地看着绯色,然后再将目光转到墨容身上,半晌:“让我想想。”

夜凉如洗。

圆月似乎对冷有着独特的喜爱,嫌弃夜还不够凉,用它冷清的银辉给大地再添凉意。

白凤歌靠在窗边,抬头望着那轮冷月,丝丝凉意传入心底。

月圆人团圆……多讽刺的一句话……

“小乖……”不知过了多久,温润的嗓音轻缓地在白凤歌身畔响起。

兰倾阕一袭淡紫锦服,在月的银辉下显得飘渺梦幻,却又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你怎么在这?”白凤歌收回视线,淡淡地看着兰倾阕。

这是她的房间呢,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敲门了的,可是你没有……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兰倾阕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哦。”白凤歌微微颔首:“师叔找我有事么?”

难怪古人都喜欢以月作诗,原来月色真的能美得让人失神……让她连他敲门都听不见,连他走到她身边都察觉不到……

“……嗯。”听见白凤歌疏离的称呼,兰倾阕琥珀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说吧。”白凤歌转过身,将视线放到窗外,似乎窗外朦胧的夜色比屋内的美男要让她感兴趣得多。

“那时我之所以离开……”

兰倾阕的话还没说完,白凤歌身子一僵,打断兰倾阕的话:“师叔,过了的事便莫要再提了,师叔为何离开是师叔你自己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以前的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去想起,没有必要再痛一次……

看着白凤歌的背影,兰倾阕闭上眼:“因为……那晚凰神医说我活不过天明。”

“……”白凤歌猛然转过身,星眸直愣愣地看着兰倾阕。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活不过天明……是什么意思?

“小乖……”兰倾阕抬步走到白凤歌身前,颤着手抚上她带着凉意的脸颊,绽放给她一个安抚的笑。

脸颊上的温热让白凤歌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抓住兰倾阕覆在她脸颊上的手:“你、你什么意思?”话一出口,她便察觉到轻微的颤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狂跳的心脏:“活不过天明,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努力平静了,可话中的颤音仍旧存在。

“小乖,你别这样。”兰倾阕将白凤歌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你这样,我好不容易下定的要将事情告诉你的决心会动摇的。”

她,果然如绯色和墨容说的那般,还在意着他……

闻言,白凤歌身子一僵,旋即大力地推开他,然后拖着他的手一甩。

兰倾阕一个不留意,身子被甩到旁边的椅子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白凤歌大力按在椅子上。

白凤歌双手死死地按住兰倾阕瘦削的肩膀,倾身冷冷地瞪着他:“兰倾阕!你把我当成什么?!我说不听可你要说,勾起了我的好奇你又说不说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成我最爱最珍视的宝贝。”兰倾阕瞳眸柔波,伸手环住白凤歌的腰肢,在她愣神之际将头靠在她小腹之上:“小乖,我只是不想你伤心难过啊。”轻声的呢喃却如同重锤一般,重击在白凤歌的心房之上。

仍由他抱着、靠着,白凤歌闭上眼,不语。

“那时的小乖那么喜欢我,我就在想如果……如果我死了,小乖该会有多伤心,我不要让小乖伤心难过,所以我决定离开,即便小乖会怨我恨我那都没关系,所有的痛都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我的小乖,只需要开心就好……本以为会死的,可师兄却用毕生功力护住了我一条残命……不是没有想过要回来找你,可却不知道这条残命什么时候会被老天收回。”

兰倾阕缓缓地低声说着,言语间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其间承载的心意却重得让人不感碰触。

“兰倾阕。”白凤歌的嗓音在兰倾阕头顶响起。

“嗯?”

“兰倾阕。”

“在。”

“兰倾阕。”

“小乖,我在。”

“谢谢你还活着。”

这是她此刻唯一想说的话。

除了这个,她现在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说。

“小乖。”兰倾阕嘴角勾起一个浅笑,轻轻地揽过她的身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将她环在怀中。

白凤歌仍由他摆弄,双手环住他的腰肢,脑袋靠在他怀中,闭上眼听他那沉稳的心跳声。

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保持着那亲昵的姿势静静地呆着。

可安静总是暂时的!

许久之后,白凤歌掀开眼眸,眸中恢复了淡然:“兰倾阕,为何又要回来?”淡漠的语气如同问路人甲一般。

“因为知道你在做的事很危险,所以回来,本来想告诉你即便是地狱火坑我都会随你一起跳的,可还没说出口就被你气得胸口痛了。”兰倾阕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似是撒娇的道,丝毫不在意她的淡漠。

因为……他知道某个别扭的佳人是在装!

装也不装像样一点,还叫他兰倾阕……这不是故意告诉他,她在装冷漠么?

也不知道十余载过去了,她是不是还如同小时候那般吃软不吃硬?

撒娇委屈之后的兰倾阕心中有些好奇她接下来的反应。

闻言,白凤歌星眸中果然闪过一丝担忧和悔色,但还是嘴硬地道:“谁让你那会儿害我伤心了?哼!活该你痛!”口中说着不留情面的话,但小手却轻轻地放在他左胸口。

这么温柔美好的人,这里为何会……

白凤歌星眸中盈满了心疼与担忧。

兰倾阕轻轻握住白凤歌放在他心口上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小乖,我没事了。”又怎会真的舍得她担心?

“兰倾阕,我原谅你自以为是地擅作主张瞒着我离开的事了,所以,你要感谢我!”白凤歌认真地看着那比之记忆深处的容颜,成熟了许多的俊脸,不讲理地道。

兰倾阕闻言,琥珀色的瞳眸中盈溢着淡淡的笑意,她还是这么蛮不讲理:“好。感谢小乖原谅我,我铭记小乖的大恩。”兰倾阕依着她道。

再蛮不讲理的要求,只要是她提出的,他都会依。

以前是这般,现在是这般,以后也会是这般……用尽此生来领教她的蛮不讲理,是他最深最深的愿望。

“呿!”白凤歌嫌恶地看着兰倾阕:“我要你用实际行动来感谢!”

“好。”兰倾阕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她头顶:“小乖要我怎么感谢?”

“……乖乖地配合墨容的医治,很用力很用力地活下去!”这是她对他唯一的要求。

“……”兰倾阕轻轻吻着她的发丝:“小乖,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可好?”

“你说。”环住他腰肢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加大了些力道。

“如果,到最后我还是活不了,你不要伤心,要忘了我好好地和绯色墨容他们幸福下去。”

“没有这个如果。”白凤歌淡淡地打断兰倾阕的话,抬眸直直地看着他那琥珀色的璀璨瞳眸:“兰倾阕,你必须给我活下去!”

兰倾阕也定定地看着白凤歌的星眸:“小乖,答应我。”这是他第一次违逆她的话。

“兰倾阕!”白凤歌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伸手遮住他的眼眸:“你不想让我难过是不是?”

“是。”

“我爱绯色爱墨容是事实可是我也……爱你,虽然都是爱,但你们谁也不能取代谁,他们取代不了你你也取代不了他们。所以你必须给我好好地活下去!不让我难过的办法……只有这一个。”说完,白凤歌移开遮住他眼眸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我从来都不相信天意!我只知道人定胜天,所以……你愿意为了我,和那狗屁天意对抗么?”

“小乖……”兰倾阕轻声呢喃,她说,她爱他!

半晌之后,绽放出一个坚定的笑:“我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呵呵……”白凤歌笑得璀璨,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真乖。”

心脏病,放在现代,只要有钱就没什么可怕的。

这里是古代……可古代又能怎么样呢?她从来只知道用心努力便能成功,科学水平的制约也好社会发展的限制也罢,她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她,失去不起的。

……

竹苑。

墨容低着头沉默,一双黑眸中却有着鲜少见到的兴奋之色在眸底跳跃。

“容,到底可不可行,你给个话啊。”白凤歌皱眉看着低着头的墨容。

今日一大早,她便来竹苑告诉墨容“心脏移植”的想法。

听了她的话之后,墨容大神医便自顾自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说可行,也没说不行……这样的沉默,最可怕!

别看她昨夜晚上那么信心满满地模样,但心中的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不是神,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面对自己心爱之人重病缠身,她岂能不怕岂能不忧?

只是,她知道她不能表现出来。

绯色在看着她,容在看着她,兰倾阕也在看着她……她如果忧心忡忡的话,那三个男人哪还能有好日子过?

所以,她要镇静自若,她要坚强,她要给兰倾阕力量,要让绯色和容安心……她,不能被打败!

“歌儿,虽然从未在医书上见过这个法子,但是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墨容抬起头,眸中的兴奋之色尚未褪去。

这一生,他最感兴趣的无外乎歌儿和医术,所以,歌儿给出的这个思路怎能不让他眼前一亮!

闻言,白凤歌暗松了一口气。

“丫头,墨容,吃饭了。”绯色慵懒的嗓音自屋内响起。

“哦,来了!”白凤歌答道,然后将手伸向墨容:“容,我们走。”

墨容眸底浮现出些许笑意,握住她的柔荑,起身。

两人手拉手向屋内而去。

绯色凤眸瞥过两人紧握的手,耸耸肩,坐到桌前,目光炽热地看着白凤歌。

其意思不言而喻,是让某人过去坐他身旁。

白凤歌视若无睹,握着墨容的手,挑了一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挑衅地瞥向绯色。

姐看不懂眼色,谢谢。

绯色凤眸一眯,旋即面露无奈之色,懒洋洋地起身,坐到白凤歌身旁,身子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向白凤歌倾斜,靠在她身上。

白凤歌星眸含笑,淡淡地瞥了一眼那邪魅的俊脸,然后将视线放到桌上:“兰倾阕呢?”

“来了来了。”她话音刚落,兰倾阕的嗓音便自她身后响起。

转过头,便见兰倾阕捧着一只碗,轻笑着走来。

看着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瓷碗,白凤歌皱眉:“你入厨了?”

“呵呵,我没事。”兰倾阕轻笑出声,将手中的瓷碗放到白凤歌身前,在白凤歌耳畔轻声道:“他们没有。”

“呿,稀罕?”绯色瞥了一眼白凤歌身前瓷碗内的肉粥,面露不屑。

看来这个“第一人”是想要挑衅了!

墨容很淡然地低头吃着自己碗中的米粥。

他不喜欢吃肉!就喜欢吃素!

白凤歌星眸含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绯色和墨容,起身,将兰倾阕安置在她的椅子上。

在三位美男不解的视线之下,白凤歌悠然自得地坐到兰倾阕腿上:“这样坐着舒服多了。”说着,转头看向兰倾阕:“兰倾阕,喂我。”此话说得女王范儿十足。

“丫头,我这儿更软。”绯色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比较会喂食。”墨容清冷地道。

白凤歌装作没听见,睨着兰倾阕:“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

在绯色和墨容不善的目光中,兰倾阕十分自在地执起汤匙,一口一口将肉粥喂进白凤歌口中。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想做的一件事。

为她做饭,喂她吃饭……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加之,某两人的目光让他心情很好。

人生中,最快活的莫过于这样了。

兰倾阕心中叹息。

白凤歌一面吃着兰倾阕喂过来的肉粥,一面将三人的表情收于眼底。

很好!

没有一个善茬!

原本还在担心兰倾阕会被拆成零件,不过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三个从来都将自己的腹黑掩饰得很好的美男丝毫不知道,他们在某人面前已经无处遁形了!

所以,注定了他们日后会常期被打压。

……

白凤歌黑着俏脸站在天下第一庄大门的围墙之上。

看着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星眸中蕴积着暴风雨。

三千人啊!三千张嘴啊!

公仪瑾瑜有些忐忑地看着白凤歌,像做错了事等着家长训话的孩童一般。

半晌,白凤歌转身对身旁比她脸色还要黑的人道:“商管家,你把他们安置一下。”说完,淡淡地看着公仪瑾瑜:“瑾瑜,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