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舍人凑上去,问道,“陛下,什么不可能,”

刘彻压住自己的太阳穴,手肘撑在漆案上,最后却慢慢地抬起来,然后坐正了,像是在朝堂上一样,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冷静。

“卫子夫有孕多久,”

“两个月呀。”郭舍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陈阿娇的侍女旦白,还有上次刘彻说要查的针毡一案。

现在旦白竟然被卫子夫调入了甘泉宫,郭舍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问旦白的时候,旦白却说:“人总是要活下去的。”却让郭舍人不要再继续理会这件事,让她自己去吧。

郭舍人是不知道旦白是怎么回事的,可是——现在卫子夫有孕,作为陈皇后旧日的心腹,旦白难道不会动什么歪心思吗?

陛下本应该很是盼望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现在又在纠结什么?郭舍人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刘彻将狼毫笔在砚台之中一点,在那竹简之上写下了一点,最后又顿住了:“那么,两个月之前,朕有跟卫子夫同席吗?”

“虽然陛下您近来不怎么去看卫娘娘,但上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喝醉,好像是去了甘泉宫的……”

郭舍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自己这头上是冷汗直冒,陛下该不会是怀疑卫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这想法一冒出来,郭舍人就吓了一跳,他赶忙摇头将这样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抹去了。

刘彻淡淡道:“去叫太医来吧。”

不用明说,郭舍人也知道是哪里的太医了,只是去请人的时候才得知太医已经在甘泉宫了。

他急急忙忙赶去甘泉宫,“叩见卫娘娘,恭喜卫娘娘有孕,陛下叫我来请太医过去问个情况。”

卫子夫低头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腹部,却对那下面的太医道:“那么张太医就跟着郭舍人去吧,记得要好好跟陛下说说我们的孩子的情况……”

下面的张太医连忙跪下来称是,之后才敢跟着郭舍人走了。

郭舍人领着张太医,看着他满头大汗,笑道:“这夏天还没来呢,您怎么就是满头的大汗了呢?”

张太医叹了口气:“我这就是虚汗的毛病,现在还没治好呢,郭舍人见笑了。”

这一下郭舍人倒是愣了,看了张太医一眼,最终也是没有多想,“陛下心里不是很高兴,你到时候说话注意这点啊。”

眼看着到了未央宫,他也就没多说了,然后走进去通报。

张太医走在郭舍人的后面,一颗心却是颤颤的,这郭舍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陛下怎么会不高兴?除非是……

一想到这里,张太医头上的冷汗又开始冒出来,可是他一想到走的时候卫娘娘那意有所指的话,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也曾经为陈皇后诊过脉,现在他跟卫子夫那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根本跑不开的。

这么一想,张太医反而就放开了,换上了一副喜庆的表情,“恭喜陛下,大汉后继有人啊——”

“啪!”

刘彻直接将竹简扔到了他的脸上去,“我大汉难道后继无人吗?!”

眼神是锋锐的,他便端坐在案后,双手撑在雕花漆案上,压沉了声音,带着无比的威势,语气里却带着说不出的压抑的嘲讽。

张太医直接被这竹简砸到了额头,吓得一下趴在地上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刘彻恨不能将眼前这太医拖出去砍了,他问道:“卫贵妃真的是有孕两个月?”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臣万不敢有虚言……”

张太医战战兢兢,终于算是明白了郭舍人之前为什么要说陛下心情不是很好,这样子哪里像是什么不好,这分明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的野兽,见着谁都像是仇人一样。

刘彻压抑着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眼前全是陈阿娇的脸,他竟然……“卫贵妃身体如何,胎象可还稳固?”

本来以为有了子嗣,他一定会很高兴,可是事实不是那样,别的女人有了身孕,就算是他的孩子,似乎也与他无关,他关注的似乎只有阿娇的孩子,阿娇分娩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的心就越来越躁动不安,他总觉得那孩子出生了,便要发生了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

重新翻开一卷竹简,竟然是张汤的上书,还是廷尉诏狱的事情。

那张太医跪在冰冷的地上,抖着声音说道:“卫娘娘身子一样爽健,胎象也很稳固,不过需要过了这三四月才能放心,不过卫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刘彻转头却对郭舍人道:“朕不是让张汤静养允许他将事情放下的吗?这他怎么不要命了还在处理公务?!”

郭舍人一听也愣了,“我告诉他了呀……”

这一下刘彻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面前这竹简,上面的字迹工整严谨,看不出是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写出来的,正常极了,连笔画都不带抖一下的,张汤……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将眼前这些东西写出来,并且禀奏上来的呢?

“罢了……”

刘彻忽然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他时时刻刻处在崩溃的边缘去,却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

挥了挥手,让张太医下去,刘彻知道自己必须出去一趟了。

这宫里的空气太闷,他已经快要喘不过来了。

从一边积压着的竹简里面抽出了一封系着黑色丝带的,他慢慢地打开了,却无声地看着,过了许久才道:“找桑弘羊,张汤,汲黯等人一起来,朕有事情要安排。”

推恩令,到底能不能推下去,便要看眼下这一步棋了。

他一边看着东方朔留下来的推恩令,一边拿了丝帛点化着什么,这推恩令明显是缺了一部分的,不过这已经有了的一部分内容已经相当完全,他现在完全猜不到剩下的那一部分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张汤此刻还在自己府门外,他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主父偃:“你来干什么?”

主父偃一拱手,算是对着张汤行礼了,却从袖中取出一封新的竹简递上去:“我主父偃,是来毛遂自荐的。”

张汤冷冰冰地看着那竹简:“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