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这种心智倒退,让陈阿娇无比苦恼。

用过膳后,她便着人将人全部喊过来,周太医依旧不能离开这边,要等待着确认刘彻的病情稳定了才能够离开。

张汤等人接到了刘彻苏醒的消息,都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只是这传话的人又说情况有变,跟他们想的不一样,都是满腹狐疑来到了宣室殿中。

过来的人都是刘彻的心腹,可是刘彻坐在陈阿娇的身边,一直在傻呵呵地逗弄小浮生:“阿娇姐,他是叫小浮生吗?长得跟我好像。”

陈阿娇已经是满头的黑线,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了刘彻这祸害,可是想到已经到了宣室殿的众臣,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想想就算了吧。

张汤等人刚巧进来,听见这句话也愣住了,怎么觉得这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大对劲呢?

主父偃悄悄瞥了一眼刘彻,又瞥了陈阿娇一眼,伸出食指来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等着让别人说话。

“殿下,陛下这是?”

桑弘羊试探着问了一句。

陈阿娇沉着脸解释道:“陛下心智倒退,大约是回到十几岁了。”

刘彻拉着小浮生的小手,小浮生坐在地上,有些摇摇晃晃,刘彻就在他的面前也坐着,手里拿着小波浪鼓一直晃悠,“我就不给你!”

小浮生的手一直跟着刘彻那拨浪鼓动,在半空中瞎抓了半天,还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干脆就使起了小性子,小嘴一瘪,两眼睛一闭,金豆豆就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他这一哭简直像是要掀翻整个宣室殿,刘彻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拨浪鼓塞到他手里,手忙脚乱地,“浮生不哭不哭,我不逗你了,不逗你了,什么都是你的——”

陈阿娇一见这场面面色更黑,活像是一只锅底。

刘彻顽劣极了,竟然去逗弄小孩子,浮生也是倔性子,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闹,更何况本来就是小孩子,跟小孩子也没道理可讲,这一下就大哭起来,吵得人心烦意乱。

“刘彻,你再闹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殿中这许多臣子听这句一下就有点蒙了,怎么觉得皇后殿下这是在训斥小孩子?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刘彻竟然十分委屈地凑过来拉陈阿娇的袖子,“阿娇姐,不是我想要逗他,不,我只是想要逗逗他,哪里知道那小子那么无耻?”

他赫赫的大汉天子,如今竟然可怜兮兮地在陈阿娇面前说一个小孩儿无耻……

陈阿娇已经不想跟他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拉他坐下,一指他面前的这些人:“你认识这些人吗?”

“不认识,这些官员都是哪里来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到过?”刘彻靠在陈阿娇的身上摇了摇头。

陈阿娇推不开他,也就随意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群臣那脸色,无奈道:“现在陛下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刘彻在玩儿陈阿娇的头发,手指缠起来一缕,举起来看,不过他也偷眼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一帮臣子,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去,眼神很平静,不过也看不出什么来,似乎只是这样看看。

在看到张汤的时候,刘彻的目光停留了一下,张汤一下感觉到了,出列道:“陛下认得微臣吗?”

刘彻摇头:“有些眼熟……阿娇,他是谁?”

陈阿娇一挑眉,回看刘彻:“他曾经为你伴读,你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他,不记得了吗?”

“是郭舍人吗?”刘彻问了一句。

陈阿娇却手指郭舍人道:“我说过了,郭舍人在这儿。”

郭舍人站在那边有些尴尬。

“可是他长得跟郭舍人很像,却不是郭舍人。”刘彻继续摇头,现在他还是满脸的憔悴,坐在这里久了就觉得没意思,于是在漆案后面躺下来,竟然就枕在了陈阿娇的腿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后面站着的汲黯立刻就站出来:“陛下这样有失威仪——”

只是这话被陈阿娇凌厉的目光一扫,立刻就断掉了。

“陛下都已经心智倒退了,哪里还来的威仪?”

她心里烦得厉害,“陛下大约能够去上朝,只是事情还需要诸位大臣来办,奏简每日依旧往宣室殿搬,以前内朝是怎样处理事情的,现下便怎么处理事情,只不过还要劳烦几位大人了。”

众臣皆道只要陛下醒了,别的都不是大事。

陈阿娇想了想,将之前周太医说的关于刘彻病情的话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陛下这病可能明天就好了,也有可能明年也好不了?”主父偃皱眉问道。

陈阿娇点头,意思是完全同意主父偃的说法。然后她手一指堆在角落里面的奏简,“新报上来的,还要大家一起处理。”

“除此之外,平阳公主虽然事涉巫蛊之祸,但无论如何也是天家血脉,以长公主之礼下葬,诸位大臣可有意见?”

“臣等并无意见。”

大臣们没有意见,可是刘彻却睁开了眼睛,“阿娇姐,你刚刚说平阳姐姐怎么了?”

“下葬。”陈阿娇一脸淡然地看着刘彻,眼底下藏着些什么,像是考量,又像是筹谋。

“她殁了?!”

刘彻一下翻身坐起来,震惊地看着陈阿娇,又忽然之间一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郭舍人连忙过去,关切道:“陛下,您怎么了?”

刘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只是按住自己的头,”怎么可能……一定……“

他身子晃了晃,似乎就要晕倒,不过眼前恍惚了许久,他缓缓地放下了手。

陈阿娇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怎么了?”

刘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是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画面……”

他模模糊糊地说着,却忽然使劲一拍自己的额头,“啊啊啊我忘了,说下午要给阿娇姐你挑几只猫的,我这就去了!”

“陛下,陛下,您等——”

郭舍人喊不及,只得连忙跟上了。

陈阿娇皱眉,转过眼来却也看到张汤皱眉,他们这边商量着朝政上的一些事情,刘彻那边却也在忙着捉猫。

看着宫人守着的那一大堆笼子,刘彻犯了难,“郭舍人你给我打开这只笼子!”

里面有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猫,正在舔着自己的爪子,眼珠子却是橙黄色的,慵懒地抬起了下巴,这小白猫对着外面的光线不是很适应,便眯了一下眼睛,刘彻在它的眼底肯定不算是什么好货,一脸鬼鬼祟祟地蹲在这笼子面前。

郭舍人下意识地就去开笼子,只是才一打开,便想到一个问题:“陛下您不是忘记我是谁了吗?”

刘彻看那猫蹿出来了,直接一把扑上去抓住那猫,托着两只猫爪子就将那猫给居高了,“哈哈哈……你看,这猫如何?”

郭舍人无语,“陛下您又认得老郭了?”

小白猫被举到半空之中,明显有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喵呜喵呜地叫着,有些可怜,在半空里蹬着腿儿,似乎是想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