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痴儿啊痴儿!”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一声沉重的叹息蓦然响起。

楚淡墨逆着光看着缓缓走进来的蔺远,侧头用衣角拭去脸颊上的泪痕,转过头,声音有些干涉的唤道:“大伯。”

“丫头,事已至此,无论你伤心也好,谅解也罢,都无济于事。”蔺远走近,怜爱的看着楚淡墨叹息道,“既然如此,何不安心在此等候他,等到他回来后,要打要骂,要气要恼,你只管冲着他去便是!”

“大伯……”

“小姐,睿王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你,他的做法虽然不值得认可,但是他对你的一片痴情……你却不能否定。”蔺远谆谆劝慰道,“爱之深,无错。”

楚淡墨经过蔺远的一番开解,心底的积怨渐渐淡去,除了眼波流转间的那一丝不为人所见的情愁外,她恢复了那个清淡如流云的人儿。一日作息也与往日无异。就那样安静的呆在何家村,闲来时浇花煮茶,抚琴扬笛,间或与几位叔伯煮酒对弈,当真好似忘却了一切,抛却了一切般闲散自在,无忧无虑,周身惬意。

绯惜与红袖见此,又是喜又是忧。喜的自然是楚淡墨能够将一切看开,不在暗自忧伤;忧的则是楚淡墨在眉宇间不曾隐退的冷漠,那一股冷漠让所有想要靠近的人都不得不为之望而却步。纵然面色与常日无异,然而她们小姐的心……

“小墨儿,你今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一袭浅墨绿衫,一张俊美的看不出年龄的俏脸,楚淡墨的十二叔魏茵蹙着好看的剑眉看着慌神的楚淡墨,目光落在她拈着棋子迟迟不落的手,“早上你把五个的花给淹了,无间你把五哥的茶给煮干了,这会儿又来折磨我,你这一子想得也太久了吧?都快小半个时辰了!”

魏茵的话落下,楚淡墨却还是愣愣的看着面前散落的棋盘,似乎没有听到魏茵的话,魏茵见此,漂亮的眼中立刻有怒气升腾。

楚淡墨身后站着的绯惜,在魏茵还没有发作之际,立刻用手平碰了碰楚淡墨的肩膀,她可不想承受十二爷的怒火。要知道这十二爷是几位主子爷中生得最美的,可是性子也是最阴晴不定的,跟晋王殿下有的一拼,她可不想代小姐受过。

楚淡墨被绯惜一碰才回过神来,却没有理会已经在怒气边缘的魏茵,而是转头看向绯惜:“惜儿,今儿是几号?”

绯惜被突然问道,先是一愣,而后想明白今日是什么日子后,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今儿……今儿是九月一日……是十一殿下大婚的日子……”

“哦。”楚淡墨看似没有反应的水眸一转,然而转身之间,长袖一个不慎,棋盘边上的白玉茶杯被拂落。

绯惜已经在第一时间伸手去接,然而指尖划过白玉杯沿,擦着她的手滚落。

但闻“啪”的一声脆响,茶杯摔落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也粉碎了一地的白玉。甚至有玉片飞溅而起,划过楚淡墨的手背,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条极细极长的血痕。

“小姐!”绯惜见到楚淡墨手上,立刻上前抓起楚淡墨的手,一边取出丝绢为楚淡墨包扎,一边心疼的埋怨,“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不小心。”

“小墨儿,你这是……”魏茵看着楚淡墨,漂亮的惊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丝的暗光,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目光隐晦的看着楚淡墨好一会儿,才沉沉的叹息道,“既然如此的放不下,小墨儿回去吧,去寻他。有些事有些人,不能用来等。因为……人生不过百年,世事风云变幻,也许一个转身,便是终身遗憾。小墨儿,听十二叔的,回去吧。否则你也许会……会抱憾终身。”

“十二叔为何这样说?”楚淡墨猛然抬头,盯盯的看着魏茵。

魏茵的眸光一闪,犹豫了片刻后道:“之前绯惜丫头寄给你师尊,询问绿抚丫头运程的信时,你师尊他恰好在这儿。他当着我们多有人的面算了一卦,却不是为了绿抚丫头,而是为了你和睿王……”

“结果如何?”楚淡墨猛然站起身,焦急的问道。

魏茵抬眼看着如此急切的楚淡墨,动了动唇,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凝在唇边一声沉重的叹息,而后闭了闭眼才道:“‘来路明兮复不明,不明莫要与他真;坭墙倾跌还城土,纵然神扶也难行’这是你师尊留下的话。”

楚淡墨闻言,身子一软,脚下好似被人抽走了支撑的楚地,踉跄的跌落下去,好在她的身后有绯惜,她的下面是石凳,眼疾手快的扶着她坐下。

“坭墙倾跌还城土,纵然神扶也难行。”楚淡墨失魂的呢喃了一边,脸色一下子褪尽了血色,眼中的神采也在瞬间涣散。

“小墨儿……你去哪儿?”

魏茵正想出言安慰,可是他甫一出声,楚淡墨就猛然推开绯惜,起身飞奔出去。她怎么会这么笨得傻傻的等着他回来,她要去寻他。

“墨儿,我来了。”

“墨儿,汝乃吾爱。”

“墨儿,此生此情为你我,比翼双飞一双人!”

“墨儿,墨儿,自那日翠峰之巅,悬崖之上,你随我一同跳下悬崖起,我便再也不能对你放手。”

“墨儿,终有一日,我会陪你放舟五湖,以青山为路,以绿水伴,墨儿,相信我。”

“……”

一路狂奔,往日的一幕幕在楚淡墨的眼前清晰的不容拒绝的回放,那一句句缱绻着四海情深的山盟海誓也声声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耳边回响。“哎……痴儿啊痴儿!”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一声沉重的叹息蓦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