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今儿是廉郡王大婚,有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谁说的准呢?”

就在两人走下阶梯时,一个士兵顿觉一阵凉风拂过,一个士兵则是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雪白的身影飘过,两人不由的身子一震。不约而同的回头,却是看到寂静一片,顿时两人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寂静的夜晚甚至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然而,这两个士兵,自然没有看到已经穿过大殿门的凤清澜。

宽敞的大殿,被明亮的琉璃宫灯照耀的格外的明亮,凤清澜华丽雪白的衣角拂过一重明黄色的宫纱,看到那个侧坐在龙榻上,状似执卷阅读,实则等待他的人。

“放了阿九和绿抚。”凤清澜的声音很轻很淡,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漆黑的凤目内是一片的深沉,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我来了。”

“清澜,你终于肯来了?”盛泽帝放下手上的书,抬眼用一个父亲看孩子的柔和目光看向凤清澜,对他招了招手,而后拍了拍身边的龙榻,“过来坐。”

凤清澜眸光轻动,却没有移动脚步。

盛泽帝见此,呵呵的笑了笑,并没有介意,而是道:“你我父子从未深谈过,今日我们便好好的谈谈可好?”

凤清澜看着盛泽帝在摇曳的烛火下,眉目间的慈爱柔和,那一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凤目,没有往日的犀利如刀锋,反而泛着点点希冀。恍惚间,那清风拂过,吹动了烛火,御冠束起的长发之间,有着银光闪动。

盛泽十七年已近末,岁月过眼云烟,他的父皇如今已是年介五十三的风烛残年之人。少时戎马疆场,南征北战身子本就落下了不少的病根,中年时为国祚操劳,晚年却又为着他们这些兄弟之间的争斗而伤神。算起来,他的父皇虽然贵为一国之君,手握生杀大权,却好似从未一日舒心的渡过,这便是为君的悲哀?

想到这儿,凤清澜迈开脚步,一步步的走到盛泽帝的身边,在他欣慰的目光之中,掀袍缓缓的坐在他的身侧。

“似乎你我父子之间,从未坐的如此近。”盛泽帝看着近在咫尺的凤清澜,唇角微微的绽开,脸上浮现的皱纹可见他此刻笑得极为开怀,“朕记得,在你八岁前,总是喜欢粘着朕,看着朕的眼中那种孺慕之情,让朕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都忍不住骄傲。”盛泽帝语中微微的感叹着,目光缅怀的看着那那光背后随风轻荡的华美琉璃宫灯,“自你执意拜入云天门下,我们父子之间便疏远,后来因着你母后……”盛泽帝突然顿了顿,目光收回看着凤清澜,“我这一生无愧于天地,也不曾有过遗憾,唯一做错的便是固执的迎娶雅儿。”

凤清澜听到此,凤目一凛,温润的眼底有凝结的迹象。

盛泽帝对着凤清澜依然保持着那慈父般的微笑:“如果当年我没有太贪心,早些放雅儿走,也许我和她也不会有再见如陌路的一天。亦或者当年若我没有对这天下心怀野性,一心一意带着她纵横阡陌,淡忘苍生,也许我和她现在便是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雅儿是世间最了解我之人,而我却不是最了解她的人。”盛泽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沉沉的闭上眼,掩饰下眼中的那一缕属于帝王不该有的痛悔,“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心中只有雅儿,其他的她便不会计较。我以为一个女人所求不过一个男人的一颗真心。直到,妙玉之事发生后,我才知道雅儿她要的不仅仅是一颗心,她要的是身心如一。可是这些从我决定踏上帝王路开始,便已是不可能。也或许……我从未想过这一生只有雅儿一个女人,我用五年的时间去极力的维护我们之间的那段情,也希冀雅儿能够退让,可我低估了雅儿对这些的坚持。当年的我们都太自私,也太轻狂,直到后来宁浩天的出现,才让我知道,原来真心爱着一个人,是容不下她的眼中还看得到其他人,可是那时我和雅儿之间……已经太迟了。”盛泽帝低头看着垂在腰间的一方挂玉,枯瘦的手掌抚上温润的碧玉,万分思念的摩挲,“雅儿说得对,我抛不下这锦绣江山,不为无上荣华,只因我自幼便立誓要创襄盛世太平,而她在我心中永远排第二……”

盛泽帝说到这儿,便不再开口,而是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凤清澜,唇角依然带着慈父的柔和,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凤清澜那一双漆黑幽深的凤目至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淡淡的,他的话如风过无痕。

“清澜,陪爹对弈一局如何?”盛泽帝突然开口,然而却不是征求凤清澜的同意,而是说完,便起身朝着御案对面的软榻上去。榻上中间早已摆好棋盘,盛泽帝在一边落座,执起一枚白子,回头对着一动未动的凤清澜道,“你不是也在等结果么?既然你与我都在等,何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盛泽帝的让凤清澜平静无澜的凤目一动,优雅的起身,缓步走到盛泽帝的的对面坐下,看着盛泽帝已经落子的棋盘,也没有推拒,一手扶住宽大飘垂的衣袖,一手捻子,没有丝毫犹豫的落下棋子。

“回禀陛下。”凤清澜落子,盛泽帝的两指才刚刚夹起一枚棋子,殿外便响起王成尖细的声音。

“说。”盛泽帝威严的声音落下时,棋盘上也多了一枚白子。

“雍郡王王府有大量来路不明的刺客行刺!永成候已经调动九门一千精兵前去相助。”王成的声音没有起伏,丝毫不为他禀报之事而焦急。“呵……今儿是廉郡王大婚,有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