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连走到贾母院子门外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几个婆子丫头聚在一起闲聊说笑,门廊下挂着的鸟笼子里翠鸟啾啾鸣叫着,和着那锦簇而开的鲜花,热闹又漂亮。

看见羽鸢和贾连过来,这些人忙笑着迎上来:“羽鸢姐姐这么早就回来了?二爷醒了?这是来看老太太的吗?”

贾连心思挺敏感的,一听她们居然还把自己排在了羽鸢后头,心里就老大不高兴,不过还是扯扯嘴角,对着人点点头,却也没多说话。

索性他是主子,这些人不过是贾母院子里粗使三等的丫头婆子,他不说话,谁也不敢说他不给面子。羽鸢敷衍的点点头,也没多理会她们,只问道:“老太太可在屋里?”

丫头笑起来:“才吃过饭呢,大姑娘和二太太都在里头陪着一块儿说话。”

王夫人元春都在,那邢夫人呢?这想法在贾连脑海里也就是一闪而过,丫头殷勤的在前面引路,一边高声喊着:“老太太,琏二爷来了!”

屋子门口也站着好两个丫头,年岁比外面的大上三五岁,穿戴的更加光鲜,听见动静走出来,看见贾琏,都是惊喜的笑起来:“二爷醒了?这都能下床走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怎么也没人来说一声,可叫老太太担心坏了!”一边忙撩起门口的门帘让贾琏进屋去,高声笑起来:“老太太快来看,是谁来了?”

羽鸢笑骂两句:“两个小蹄子,就会见缝插针!”一边也是笑道,“老太太快来瞧瞧,二爷好了,来看您来了!”

贾连可不管这些丫头之间的明争暗斗,闲适走进屋内,刚进门,扑鼻便是一阵好闻的香味,袅袅带着花香又不刺鼻,很是让人喜欢,再一细瞧,正厅边上,一个站立丹顶鹤的铜炉鼎中腹镂空,双层的镂空雕刻看不见里头的情况,香薰的白烟却不露出,反而从鹤嘴里轻轻逸出,也不知道里头到底用的什么办法。

旁边往里,便是两排桌椅,上首是一张长榻,角落桌子上,各摆设着鲜花和瓜果,粉彩瓷的茶壶杯子,贾母就坐在最上首的长榻上,她旁边,一个跟不过也就□□岁的小姑娘,眉清目秀,头发简单梳了个双髻,上面簪着活泼可爱的拉丝蜻蜓点水发簪,蜻蜓的翅膀做的轻薄纤巧,脑袋这么微微一动,两翅膀就轻轻颤动,带着她秀美的五官更加活泼生动起来。身上一身红衣,绣着大朵白色的木兰,红白相间,衬得她一张小脸,更跟红苹果一样的红润可爱。

看见贾连,原本扑在贾母怀里的小姑娘登时跳了起来,脸上绽开抹惊喜的笑容,直扑了过来:“二哥,你好了?”

贾连忙忙躲了开,可不敢叫人给扑实了。他这伤还没好,全身还没力气呢,叫这一扑,可别动到伤口。

元春见他躲,忙忙也停下身子,有些嘟起嘴:“二哥?”

贾连笑道:“我这才醒过来呢,可经不起你闹,回头等我好些了,再陪你玩!”

嘴里说的欢快,心底却是没有多少感觉在。

要说贾琏和贾元春,前后出生相差也就差了四个月,但是对比起来,两者的待遇,可说是天差地别。

贾琏出生的时候,他大哥贾瑚落水而亡,他母亲闻到噩耗难产,百般挣扎生下他,身子也毁了,之后就是缠绵病榻,最后也只熬了两年就没了。这之后,爹不疼,后母无视,顶着长房嫡子的名头吃穿不愁,却根本得不到多少温暖。

元春呢,出生在大年初一,是府里唯一的女儿,那时候贾代善还没去世,抱着这个府里唯一的孙女,笑得合不拢嘴。平时对着贾珠有时都会板起脸,可对元春,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贾母也喜欢,三个月的时候就抱过来在自己身边养着,王氏疼得跟命似的,天天来看她,更别提贾珠了,就连一贯当严父的贾政,对这个女儿也多是和颜悦色——她可说是享尽了所有人的疼爱。

两孩子年岁相近,小时候也一起常玩的,可在好几次玩起来元春苦恼,贾琏就被斥责是哥哥该多让着妹妹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渐渐远了。等到后来贾琏读书,元春学字,彼此之间就更生疏了,也就是普通的堂兄妹关系,说亲不亲,说远不远吧。

不过当着贾母王夫人的面,面子上的事自然还是要做全的——哪怕他是真的不知道,贾元春真的如果面上那样高兴看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