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派人去拿贾琏屋里的人的时候,邢夫人刚吃完饭,心情正不好。

原因就是因为刚吃的这顿饭!

“厨房那些人,是越来越没把我放在眼里了!”邢夫人狠狠一记拍在桌子上,还算娇美的脸上怒火雄雄,桌上汝窑小盅茶壶被震得都跳了下,可见她到底是有多愤怒!“我一大早的就嘱咐了让给炖的天麻乳鸽,这都催了多少遍了,他们居然还没给我送来,这算什么?是觉得我这个大太太点不起个菜了,还是故意不给我送?”

王善保家的是她陪房,最是她的心腹,闻言亦是义愤填膺道:“可不就是!这些大厨房的人,最是势利眼了。我去那边点个菜,他们还要收银子,呸,老太太那里,一个月菜牌都给写了名挂在墙上,一天一个样一个月都没个重样的,鲍参翅肚人参燕窝,想吃了吩咐一声就成,怎么没见他们开口要钱?二太太那边,珠哥儿大姑娘一点一个点心花样,那些人,跟个哈巴狗子一样凑过去,怎么没说收钱?轮到咱们了,倒说超出份例了,要给钱了!?早上我就给了他们顿好骂,呸,没得这么看不起人的!可没想到啊……”摇着头,王善保家的气怒不过,拍着胸口抚气道,“他们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就不给上菜了!”

邢夫人叫她说得怒火更是冲天而起,她续弦入荣国府,家世又比之荣国府差上一大截,叫妯娌王夫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就更注重颜面,他人的看法。平日下人多嘴一句都能叫她勃然大怒,更不要说今天这样□□裸的轻视了!

一盘菜是小,不送过来背后这事是大。

往小了说,这是厨房那边小看了她这个大太太。往大了说,这些人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反了天了!”邢夫人咬着牙根,“还真当我这大太太是个摆设,奈何不得他们了?”叫了王善保家的,“你去,把厨房管事叫过来,我倒要问问,我这个大太太,在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点分量了!”

王善保家的答应一声,转身领着人就走了。留下邢夫人坐在原地,越想越气,既恨王夫人,又恨贾母。

她知道,自己娘家邢家不过是普通官宦之家,父亲鸿胪寺四品的官,又不是什么油水丰厚的差事,她这么个邢家的女儿,能嫁到煊赫至极的荣国府长房来当续弦,那是实实在在的高攀了。比起娘家是王家的王夫人,她矮了一个头不止,见识出身都比不过人家!

可这女人出嫁了,谁还看娘家的?那都是要看夫家的。

王氏出身再好,嫁的也是次子,自己出身再普通,那也是长嫂。结果呢,贾母倒好,她嫁进门六年了,连提都没提过把掌家权交给她,本该是当家太太主持的中馈事宜,全都交给了王氏,库房的对牌,邢夫人嫁到贾家六年,更是碰都没碰过!

谁家的长媳是跟她一样的?

邢夫人最委屈的是,贾母甚至连个机会都没给她,连让她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认定了她做不好,让她连“因为做错所以被剥夺管家权”的机会都没有,在外面行走,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得婆母重视的,人人看低几分,背后还说她,定然是个没用的,否则,好歹面子上,贾母也该给她个试手的机会,如今这样,定然是贾母瞧准了她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能耐!气得邢夫人差点吐血。

外面的闲言碎语,邢夫人还能躲着干脆不出门,可家里面的事,才真的叫邢夫人恨毒了贾母和王夫人。

不主持中馈,不得老太太欢心的大媳妇,不得丈夫宠爱的大太太,邢夫人在这府里,就是这么个地位,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府里下人,谁都看轻几分。对比贾母王夫人那边的热闹巴结,邢夫人这里,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以前就都欺负我,如今,连个下人都要爬我头上了!”

邢夫人想到伤心处,眼泪都要出来了,保养良好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低咒着发誓,今儿她要轻易放过厨房的人,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这么胡思乱想赌咒发誓的咬牙切齿了半天,王善保家的终于回来了,而且一反刚才出去时的怒气,是眼睛发亮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一路惊叫着“太太,太太!”

凭邢夫人对她的了解,肯定是出事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王善保家的神秘兮兮的把屋里伺候的丫头都给叫了出去,单独留下她们两个,激动的说道:“太太,您知道我刚才去厨房,听到什么了?”

邢夫人心情正不好,没心情跟她猜,皱着眉:“有话快说,别藏着掖着,没心思跟你扯!”

王善保家的唉了一声,看邢夫人铁青的脸色,再不敢吊胃口,道:“太太,我刚才去厨房那里,听到了个大消息,琏二爷,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