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月明星稀,屋外凉风徐徐,把仅剩的一些秋老虎的余热也吹了个干干净净。整个梁府都沉睡了过去,安静、无声。

梁大人搂着张姨娘睡的正美,屋外突然扣扣两声轻响,然后是丫头低声的叫唤:“老爷,陈师爷来了,等在前面,说有要事。”

梁大人原本还有睡意朦胧,听到陈师爷,两眼倏然就清凉了,翻身下床穿起了衣服。张姨娘不满,嘟着嘴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啊?”

梁大人头一次对这个二八的小妾发了火:“你懂什么!”一边焦急出了门。

一进书房,陈师爷就迎了上来:“大人,不好了,金陵来信了!”

梁大人接过信,才扫了一眼,脸色就全变了……

日头升上树梢的时候,张平慢悠悠坐着马车来到了贾府。

他今儿穿了身深蓝的绸缎袍子,那是他的女儿从梁大人手上得来做了衣服送给他的。料子光滑,花纹精美,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是梁大人从织造局拿出来的好东西。

织造局是哪儿啊?那是专门给皇家做绸缎的地儿,自己居然也有幸穿上从这里出来的绸缎,张平想起来,心里就美滋滋的。

还是得靠着这女婿啊。

张平想到自己如今任是达官显贵也给他两分薄面的体面日子,更决心一定跟着梁大人好好干,多弄点银子出来。

考虑了好两天了,贾琏也该想好了吧。张平摸着胡子一边下马车,一边有些不满的想着,酒楼最新定下的几十个酒席单子,采购起来可是一大笔钱,贾琏赶紧拿银子出来,他随便扣摸些出来把那破楼子粉一粉,剩下的,刚好去填补空洞。

如意算盘敲地噼里啪啦响,张平的小厮已经跑上前去敲门,高喊着:“大白天的关什么门?有事找勒。”

门后看门的仆役叫一声来了,打开门见是他们,原本脸上带着的笑登时落了下来:“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你们啊。”这仆役郑强是跟着贾琏一块儿来的苏州,这临时的住处人手不够才给派来守大门,自认是皇城根下的人,比普通人都要高贵几分,看见身份高的人还好,可张平这样一个商户掌柜家的,他哪会放在眼里?没好气地冲着人道,“懂不懂规矩了?在人门前大呼小叫的?”嘴里嘟囔着,“真是小地方出来的,粗俗!”

这可捅了马蜂窝,这个张平家的小厮张吉那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小在外头打滚求生,后来才被张平雇佣了回家做事,嘴皮子最是利落,当下老大不客气道:“俗你个奶奶!呸,看门狗一条,眼睛还长到天上去了,看不上爷爷我。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人物呢,个狗奴才!”

郑强哪听的了这话,袖子一扯,就要上前厮打,张吉也不怕,叫嚣着“你来啊,看我不打掉你的牙!”

张平也不拦着,由着张吉叫嚣。

倒是一旁突然有个声音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张平一瞧,认识的,正是梁大人的亲信陈师爷,原本还端着的架子登时收了起来,笑道:“这不是陈大哥吗?哎呦,你怎么也来了?刚才没见到你,真不好意思!你今儿来是……”看着还是在门房那儿出来的,难道是梁大人有什么事?张平心里纳闷。

要说平日看在张姨娘的面子上,陈师爷跟张平处的还不错,也一起吃过酒看过戏,张平这会儿这么笑着打招呼,陈师爷少不得要给点面子。可如今,头上还悬着把刀子,陈师爷看见张平这么个猪队友,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哪还有心情跟他面子功夫。

拉着张脸:“张掌柜的,你好大威风啊,我记得你还是贾少爷手底下做事的吧。上了东家的门还放任仆下在门口闹事,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张平听着愣住了,跟见鬼了似的:“陈老哥,你这是……”

陈师爷掸掸袖子:“可别,张掌柜的,我一个小小师爷,可担不得你一句老哥。”冷冰冰的态度,摆明了是要跟张平划清界限。

张平一时懵了:“这、陈老哥,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啊。”

陈师爷皮笑肉不笑地:“张掌柜说笑了。”一边只问郑强,“这位小哥,不知二爷什么时候回来。”

郑强自认是荣国府的人,眼高于顶,陈师爷这个小小师爷,还真没入他的眼。只是人刚才他毕竟向着自己说话,郑强少不得投桃报李道:“这位陈师爷,我刚才说了,我们少爷,一大早的就出城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要有事,留个信,回头我交给我们少爷就是了。您这一直留着,府里实在也没招待的人,少不得得怠慢您。”

张平听着更不对了,怎么回事?陈师爷来找贾琏,没看到人,还不肯走……这、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