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正要躺下,听见这话,动作一滞,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侧头扫了朔雪一眼,语气诧异地道:“你说什么?”。

朔雪咽了口唾沫,垂下眼帘,不敢正视福晋:“奴才也是听闻闹鬼了……有人远远地见了书意的影子,也没看清楚……”,她不敢再说下去。

房外夜色深浓,有夜枭突兀地叫了一声,音调凄怆,朔雪浑身一抖,立即上前膝行了两步,抓住福晋的床沿。

福晋缓缓向边上拨了拨被子,若无其事地抬了头,盯着朔雪看了看,道:“跪在院门口,两个时辰后起来。”。

朔雪手还抓着床沿:“福晋……”。

福晋平静地道:“去。”,声音不大,然而自有一股威严,只有微颤的尾音泄露了她的情绪。

朔雪慢慢站起身,垂头弓腰地道:“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了。”,福晋并没看她,躺下了,翻转了身体,对着里面的墙壁,注视着海棠红色牡丹图案缎绣床帐——牡丹底纹上有儿童身着彩衣、虎头鞋嬉戏的图案,是百子千孙的寓意。她孤身一人躺在床上,满眼富贵锦绣。

福晋慢悠悠道:“别人身边的奴才嚼舌根,那是不懂规矩。你是我院子里的人,怎么?也想跟书意学?”。

朔雪扑通一声跪下来,立即道:“福晋!”,不敢再说什么,起了身,静悄悄地贴着墙根出去了。

待到房门关上,福晋听着朔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忽然沉下脸来,猛地坐起身,随手抓住身边一个方枕便向地上狠狠掼去。枕头轻软,掼在地上轻飘飘地没什么动静。福晋凝眸了半晌,坐起身来,下了床,自桌上拿了一卷刚抄好的佛经,放在枕边,心烦意乱地翻了翻,眼睛却不自禁向门口瞄了瞄。

陈德诺在院门口对着朔雪瞪了瞪眼,又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朔雪跪在院门口,挺直了身子,微微仰了头对他诉苦道:“府里下人们都议论翻天了,福晋这里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哪里是嚼舌根?”,陈德诺转头向厢房望了望,又对着朔雪一瞪眼,道:“偏你要做好人!还说?”。

朔雪压了嗓子,几乎是用气流在说话,道:“府里传得这么凶,你多多少少总是该听闻的,是不?”,陈德诺干笑了两声,一挥手干脆利落地道:“没有的事!别说了!”。话音刚落,里面厢房却出来个小宫女,给朔雪行了礼,道:“福晋请姐姐进去。”。

朔雪一怔,道:“福晋让我在这里跪满两个时辰,这才多久?”,陈德诺在边上一听就明白了,当即上前拉起朔雪,又赶鸡轰鸭地道:“赶快进去!”。

朔雪在福晋床前蜷缩着睡了一夜。

府里越发人心惶惶,虽然福晋严禁大家讨论鬼神一说,但是毕竟纸包不住火。况且当时书意撞在了福晋的气头上,平心而论,死得也确实是惨了些。

武宁也听闻了风声。

“爷知道么?”,她问珠棋。

“应该是不知道,没有一点动静。”,珠棋想了想,回答道。

四阿哥没什么动静,福晋却绷不住了。

尽管成日抄经念佛,可她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这段时日轮流请着几位格格们到自己院子里来,也不说些什么要紧事,只是东拉西扯地说些家常话,又安排晚膳,常常是能留人多晚就多晚。

武宁初时没看懂,以为福晋要改走亲民路线,后来猛地醒悟过来。

福晋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