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棋被人扶了出去,一时间书房之中只剩下四阿哥与武宁两人。西洋座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房中安静得骇人。

武宁垂手静坐,见四阿哥端坐在桌案后,直勾勾地瞧着自己,武宁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正要开口说话,却觉得腹中胎儿猛地一动弹,随之胃部一胀,她一阵烦闷欲呕,捂嘴皱眉,扭过头伏在椅上,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了胃里翻滚的酸水。

四阿哥站起身,几步走过来在她身前,伸手抚了抚她背部,待得她气顺过来,便道:“今日府里热闹了一天,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话语中竟是直接将晚上这事带过不提。

武宁强忍着孕吐撑在椅子扶手上,随着四阿哥站起身,捉住四阿哥的手,带了恨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珠棋何其无辜?要受此无妄之灾?”。

四阿哥握住她的手,武宁只觉得他手掌不复平时的温暖,却是冰凉一片,那凉意,直直透进她的心里去。武宁心中一酸,抬头见四阿哥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武宁只觉得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四阿哥轻轻侧身抱住了她,许久慢慢松开手,低了头抵住她额头道:“晚上家宴,我看你一直没怎么动筷子?饿么?我陪你回去用些夜宵?”,武宁听他如此说,知道这件事就此被压下,竟是再无转圜余地,想到珠棋在来之前来嚷嚷着要给自己准备夜宵,一阵心酸,险些掉下来泪来。她微微向后仰了头,望着四阿哥清清楚楚地道:“我求爷一件事,爷能依我么?”。

四阿哥早已经猜到她是要替珠棋求情,当下狠了心肠,转眼不看武宁,摇头道:‘别的都行,只这件不行。”。

武宁慢慢低下头来,伸手捉住四阿哥腰上玉佩,轻轻抚展着那璎珞流苏,道:“我想请爷千千万万要给珠棋找个好人家。”。

四阿哥松了口气,道:“珠棋是从贝勒府出来的,又是你的贴身婢女,这是自然,何须叮嘱?”,武宁抓住他手道:“爷应承了我,可一定要做到!”,四阿哥望着她,慢慢点了点头,道:“好,爷应承你。”。

武宁慢慢放开四阿哥的手,转眼道:“珠棋陪了我这么多年,在我的心里,说句不怕爷笑话的:她同我亲姐妹一般无二的。总之,我能护得了她一天是一天了!”。

四阿哥不语,半晌沉郁地道:“你是在怪爷。”。

武宁道:“爷有爷的难处。后院之事,自有另一番纠缠难断之处,未必便比朝堂容易多少。”,说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宁儿只问爷一句,爷信我么?”。

她抬起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进他的眼里去。

四阿哥凝视她半晌,握住她的肩头只道:“爷心里自有一笔账。”。

武宁回了院子里,见珠棋早已俯身哭得喘不过气来,清明、荷田等人都在围着宽慰。两个小太监抬着箱笼铺盖已经在往院子里的空地上安置。她见了武宁回来,转身扑上前跪倒道:“主子!”,武宁也落下泪来,伸手扶起珠棋。

珠棋还带了一丝希翼望着武宁,武宁避开她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半晌问道:“我让你绣的花样,怎么会在庆儿那里?”。

珠棋忍了抽泣,道:“前些日子,她一直追缠着我,只道我花样绣得极好,又说想问我借花样布去摹描。我想着这本是小主子将来身上用的东西,哪能被下面人脏了手?一口便回绝了她,哪里能想到她居然在背后下了手!平日里见她老实木讷,到底是咬人的狗不叫!”。

武宁心里一瞬间转了几十几百个念头,苦涩地道:“都怪咱们平时太大意,这样明晃晃地直冤到人头上,却没有一点办法。你且放宽心先出去,山高水长,万事难料。”。

珠棋抹了一把眼泪,又跪下道:“奴才往后不能服侍主子了,奴才愚钝,不似别院主子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七窍心肝!奴才往后去了,主子千万找个聪明的,看顾着主子,也看顾着小主子!”,说着又掉下泪来,却是眼中恨意浓浓。

过了几天,贝勒府里上上下下都听说了武氏的贴身婢女被遣送回了府里婚配嫁人,武氏又遣了许多赏赐给她,全当是嫁妆。

清明替上了珠棋的位置。

武宁借此机会,将自己院子里的人好好清查了一番,又调整了人员,一时间院中光风霁月,上下齐整。

府里的风波渐渐平息下去,从那天起,武宁便极少去福晋正院里请安,每天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这一日,她刚出了卧室,便见清明捧着一只小巧的镶玉盒子进来。武宁见状,道:“收了什么?不是说不查明登记的东西不能拿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