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作息时间有着严格的规矩,每晚定时锁上宫门,西洋钟指向了晚上八点,西一长街就会准时打更,宫门就要上锁,钥匙交给敬事房,往后若是再有人要出宫,必须就要经过总管请钥匙,还要记录在档,以备内务府查岗。

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意图保护宫内天子的安全,一旦有人敢违反禁令,罪在不赦。

所以,八点钟的这一声梆子声,便是宫女们按时当差的信号,以此为据,她们基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值守在主子的寝宫内。

虽说是值守,但还是有块厚厚的毡垫,搁在不起眼之处,主子娘娘的贴身宫女便在上面半坐半躺,仔细倾听着自家主子的呼吸,关注是否要喝水、起夜等等。

清明蜷在毡垫上。

荷田一手端着点心盘子,一手捉了杯热茶走过来,蹲□推了推清明,清明头一点,猛地清醒过来,待得看清是荷田,出了口气,道:“走过来也不发点声响,吓煞人了!”。

荷田将点心盘子向前一递,压低了嗓子道:“怕你半夜饿,给你拿吃的来,反而还被你抱怨,正是好心没好报。”。

清明歉意一笑,她正饿得慌,拈起几块点心狼吞虎咽地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梗着脖子吞了下去,荷田看着难受,递上茶道:“喝一些吧。”。

清明摇了摇头。

主子娘娘可以起夜,宫女是没有地方上厕所的。宫里等级森严,纵然她再受娘娘看重,也只是个奴才。

做奴才,就要有奴才的自觉。

主子和奴才之间,永远都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主子娘娘上厕所,可以使用官房,但宫女上厕所,只能用便盆。而便盆,又怎么会放在主子的寝宫内?

所以宫女一旦内急,除了忍着,没有别的办法。

要想避免这种尴尬的局面出现,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喝水。

荷田也明白,叹了口气,收起茶杯道:“只是想让你润润喉咙,免得到了天明,嗓子干得冒烟!罢了罢了!”,说着收拾起点心,刚想走开,便听见寝殿里一阵窸窸窣窣。

武宁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空了,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拽住了一片明黄色的丝绸衣角,然后睁开了眼。

胤禛站在床前,正摸黑穿着衣服,听见声音回头:“朕吵醒你了?”。

武宁摇了摇头,正要爬起来,胤禛柔声道:“朕昨晚的折子还没批完,西北那里又有事务要处理。”,武宁舒展了一□体,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小声道:“可是皇上昨晚也只睡了那么一两个时辰。”,说着掀开被子下床,道:“嫔妾服侍皇上更衣。”。

胤禛喝道:“你做什么!”,见她赤足站在地上,上前一把将武宁横抱了重新送进帐子里,武宁扯住了他胸前衣襟不放,胤禛轻轻打了一下武宁的手,低头堵住她口唇吻了吻,道:“又来小狗脾气!”,说话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给她掖好了被角,道:“知道宁儿最关心朕的身体!朕的身体朕有数,你放心。”。

武宁垂下眼,心想有数才怪呢!历史上的雍正为了收拾康熙晚期的颓败政局,活活就是累死的!

看完了八千字的折子,天光开始朦胧微亮,小喜子轻手轻脚地进来送了一碗奶茶,奶茶是用牛奶、奶油、茶、盐等熬制的,也能抵上个两三分饱意。苏培盛悄无声息地接过手,用眼神示意小喜子出去。

这殿里,是你够资格能进来的吗?

小喜子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皇上走了。

苏培盛走近御案,伸长了胳膊将那奶茶放下——不能放在离万岁爷太近的地方,怕妨碍了他批折子,也不能离得太远,怕万岁爷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