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来静照阁的次数并不少,作为整个庐陵城最受瞩目的人,庐陵书院的少年们自然都对这位战神充满景仰,对他的背影也万分熟悉,单单看上一眼,便能猜出身份。

那学子并没看到被徐琰藏起来的沈妱,只当是端王殿下在沉思,于是格外惶恐,躬身站在那里,头都没敢抬。

徐琰倒是冷静沉着的很,扭头瞧了一眼,没说话。

然而这已经够了,他冷肃着一张脸,隐隐透出被打搅后的不耐,那学子被这气势一震,很聪明的看懂了他的脸色,当即一脸惶恐的躬身阖上屋门,轻手轻脚的走了。

屋里重又剩下两个人,沈妱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脸上通红的色泽还在,如同在柔腻的脸颊上涂了胭脂。

然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却分明燃起了怒火,她怎么都没想到徐琰会做出这等可恶的事情来。虽然两人关系比较亲密了,他也曾数次救她于水火,可是,他怎么能这样霸道的亲她,还故意吓她!

她凶巴巴的等着徐琰,活像一只被惹炸毛的狐狸。

徐琰刚才也是被迷惑得昏了头,忍不住才亲她,这时候才觉出唐突来。然而转念一想,她很快就是他的王妃了,亲一亲又有什么呢?于是欣然受了,低头一笑道:“恼了?”

“你……你……”沈妱没想到他脸皮竟然厚到了这个程度,然而对着他这样的笑容,又很难生起气来,一时语塞,只怒道:“你吓我!”

“哪里吓你了?”徐琰得寸进尺,双手撑在案上,俯身靠近了她。

沈妱愈发羞恼。论起厚脸皮、耍无赖,她半点都不是徐琰的对手,只好瞪了他一眼,指着门口道:“我要做正事了,殿下请别处消遣去吧!”说完便径自坐下了,握起笔来,强自镇定着开始注记。

然而再怎么强作镇定,那颗心却稳不下来,目光一挑便是他玄色的暗纹锦衣,他虽然不则声、不动作,那浑身的气势却仿佛能无声的蔓延开,将她团团裹住,继而压在她的心头,避无可避。

其实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恨他轻薄,如此唐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可真要说生气,却又很难真的生起气来,更多的却是羞恼。

手腕到底失了力道,两个字虽然依旧工整,却已没了刚才的气韵。

头顶的徐琰瞧着她这副可爱模样,吃吃的笑了起来,渐渐笑容蔓延到眼睛当中,笑声爽朗。

沈妱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心中愈发羞恼,抬头一瞧那愉悦的笑脸,怒道:“很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徐琰坦然承认。亲她很有意思,故意逗她、叫她窘迫紧张很有意思,如今瞧着她羞窘可爱的反应,更是有意思!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半天,终于引得沈妱也破嗔为笑。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沈妱心里的窘迫渐渐淡去,想起徐琰刚才的话来,忍不住别开目光。徐琰却仿佛心有灵犀,侧身往那案上一靠,意态悠闲的问道:“阿妱,沈先生已经应了我,你却不愿意嫁我吗?”

“不愿意。”沈妱赌气,答得干脆。

“为什么?”徐琰问得认真。

沈妱想了想,“我若是留在庐陵,有爹娘疼爱、姨父撑腰,可以在家里横着走,无所顾忌。嫁给殿下有什么好?京城那么多显贵高官,殿下周围又都是皇亲国戚,谁我都不敢惹,反而得陪着小心,多憋屈。”

“谁说要你陪小心了?”徐琰见她又低头坐下了,便随手拖了把黄花梨透雕靠背椅过来,同她面对面的坐了,道:“你若是嫁了我,莫说是在我的府里,就是整个京城,你也能横着走。”

沈妱撇了撇嘴,才不信!

徐琰便笑了,“你瞧霍宗渊霸道不霸道?”

……这还用说吗,京城一霸的名头,她在庐陵都听说了。

“他见了我都是战战兢兢,可见我比他更霸道。你进了我的王府,凡事都有我撑腰,自然可以更霸道,岂不是就能在京城横着走了?”

这是哪里来的歪理!沈妱无语的瞧着他,没想到端王殿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竟是这副模样。不过和那个冷厉威仪的端王比起来,这样的徐琰却更叫人觉得亲近,虽然有些行为比较可恶,却叫人莫名的心生欢喜。

她咬了咬唇,到底道出了心里的担忧,撇了撇嘴道:“霍宗渊算什么,总还有个理字压着。我怕的是要时刻小心,不得自在。”

徐琰眸光蓦然一紧,定定的瞧着她——原来这才是她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