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唐妧完全被男人的威严给震慑住了,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打心眼里畏惧过一个男人。这种畏惧,是一种压迫感,会让人打从骨子里莫名生出股子寒意来,虽然其实他并没有多说什么重话。但便是唐妧低着脑袋,她也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男人身上的那种强大气场。

似乎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跟血腥味,感受到了身后男人在一点点逼近,唐妧越发僵住了身子。

不敢抬头,眼前就那巴掌大的一方地,率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双黑色皂靴,然后是被秋风吹得飘起的玄色袍摆。袍角被风吹了起来,露出里面白色中裤,还湿漉漉的滴着水,唐妧不由得又想到了刚才那一幕,脸臊得更红了。

“把头抬起来。”男人负手,终是停了脚步,高大身子稳稳立在唐妧跟前,薄唇轻抿,面容冷肃。

唐妧不敢不听,稍稍把脑袋抬了些,但是目光依旧是微垂着的,她不敢乱看。一双白如嫩葱般的手紧紧绞着,此刻脑袋一片空白,早没了往日的冷静和玲珑心思。

男人目光清清冷冷的,在唐妧脸上淡淡扫过,缓缓下移,落在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躯上。

一怔,有片刻功夫的愣神,但很快就挪开了目光。

而背在腰后的手,却轻轻蜷缩起来,攥成拳头。

面上依旧一派沉肃冷静,丝毫未有显露出异样来,可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似乎有一股热流莫名涌了上来,有种情绪,连他自己仿佛都控制压抑不住。

男人眉心轻蹙,幽深目光再次落向眼前女子。这一次,目光炽热直接,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你是谁?”男人再次启口,声线依旧清冷,语气却稍稍缓和了些。

他也知道,此刻站在他跟前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软女子,而不是军营里他那些五大三粗的属下。这里是中原,是湖州省,是舅父的府邸,而非广袤无垠、无拘无束的北漠边境之地。

听他在问自己问题,唐妧不敢不答,于是规矩谨慎地回答道:“我是来府上给高姨娘跟六小姐送钗环首饰的。”

唐妧没有言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只回答了此番来谢府的目的。

男人目光毫无避讳地胶在她脸上,没有说话,警觉到不远处有轻盈的脚步声靠近,他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刻意刁难唐妧,只转身大步离去。那份压迫感没有了,唐妧才敢抬起头来,朝远处男人离去的背影望去,却只瞧见一抹墨色身影。修长,挺拔,犹如松柏般。她不敢多看,忙收回视线,尽量逼迫自己平复心绪。

没人看见,他又不追究了,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但毕竟她是看了不该看的,又被他当面戳穿,以后再不相见渐渐淡忘也罢了,怕只怕……唐妧想着,以后该是不会再见,这该不是谢知州府的人,怕是亲戚吧。

既是亲戚,就没有久住的道理,她这段日子便不再来谢府便是。

“唐大姑娘,让您久等了。”不远处秋菊伴着秀禾一起匆匆走过来,秋菊致歉道,“刚刚弄丢了姑娘送给奴婢的簪子,奴婢一时心急,竟然就忘了规矩,实在该打。唐大姑娘,一会儿见了六小姐,您可别跟六小姐提这事儿,不然的话,六小姐非得严惩奴婢不可。”秋菊已经走到唐妧跟前,眼里满满乞求之意。

便是唐妧此刻心中对秋菊有恼怒之意,她也断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客气的,她敬称她一句姑娘,实际上,她也没有资格给官家小姐贴身大丫鬟脸子看。大家和睦相处,自然是最好的。

唐妧浅浅笑道:“没有关系的,秋菊姐姐,簪子找回来了吗?”本来不觉得,她以为自己已经把情绪完全调整过来了,可当扯着脸皮跟嘴角假笑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脸此刻有多僵硬。

她都能够想象得出来,这个笑,必然很假。

秋菊目光淡淡从唐妧脸上收回,抿嘴说:“找到了,亏得秀禾帮忙。唐姑娘,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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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后院,秋菊让唐妧主仆稍作等候,她则亲自去找了高姨娘身边的管事妈妈桂妈妈。

恰巧高姨娘刚刚处理完内院一些杂事,此刻正好有时间,便命秋菊先领人去偏厅松鹤堂等候。唐妧约摸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外头有丫鬟说高姨娘跟六姑娘来了。

唐妧闻言连忙起身,就见门口走进一个衣着华丽的美妇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女。

那光鲜妇人正是高姨娘,妙龄少女则是谢府六姑娘谢静音。待得母女俩在上位处坐定后,唐妧连忙提着裙子上前去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