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林之后是一个浅浅的溪潭,潭水幽幽清凉,有惬意的锦鲤在摇摆,而有几簇低垂的牵牛花擦着湖面盛开。

沿着溪潭边的小径,再穿过花朵已经飞落的桃花林,楚淡墨眼前便是枝叶间一幢小木屋,木屋前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在这盛夏之际怒放着,将空寂山林间的木屋抹去了几分寂寥。

木屋外的桃花林最前方有一个石桌,一抹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们,那姿势好似环抱着什么。然而越走近,楚淡墨便听到那温柔的嗓音哼唱着一些民间小调,由此楚淡墨笃定,她抱着一个孩子,并且是在诱哄着怀中的孩子入睡。

看着那一抹背影,楚淡墨的心提到嗓子眼,那熟悉的身影,让她心中那一个猜测越发的真实,也让她的心越发的忐忑不安。这一刻,她甚至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也不愿去触碰那一个真相,那一个极有可能会伤害她心爱之人的真相。

也许是三人的脚步声太重,也许是这山林间太过安静,那女人终究还是被声音惊动,不由的欣喜的回过头:“天哥,允儿……”

那回眸嫣然一笑的倾城容颜,纵然已经过了青春年华,却同样美得让人心神荡漾。然而当这样美丽的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映入楚淡墨的眼底时,她却没有一丝欣赏的欲望,手脚都有一些冰冷。

那一张脸,楚淡墨是熟悉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曾在栖凤宫见到过无数张画像,更因为她与楚淡墨朝夕相对的他有着五分的相似。除了那一双眼睛,凤清澜的五官轮廓像极了眼前这个妇人。

只因眼前这个便是当今陛下已逝的皇后,凤清澜的生母!阮薇雅。这是多么惊悚的消息,前浩国浩皇死而复生,当今陛下的皇后也尚在人间,而两人已经结发为夫妻,甚至诞下孩子……

显然阮薇雅没有想到回来的不仅仅是宁天宇,还有其他人,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派祥和。只见她泰然起身,一举一动无一不带着一种羞煞群芳的优雅。这一刻,楚淡墨知道凤清澜那与生俱来的的高雅之气来源于何处。

阮薇雅抱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却有感吃力,宁天宇立刻紧张的箭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他们的骨肉。阮薇雅将孩子小心递给宁天宇,眼中流露出属于母亲的慈祥,属于女人的幸福。而后对宁天宇微微的点头示意,宁天宇会意抱着孩子送到屋内。

宗政落云是一个聪明的人,看着阮薇雅的目光一直看着楚淡墨,于是善解人意道:“我进去看看那孩子。”

午后的日光格外的热烈,然而被山环荫的桃花林内,却只有细微的阳光,带给人点点暖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闭目假寐。

在这样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两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相隔十步之距,彼此默默的相望着,一林寂静,唯有清风卷起落叶的声音。

最终还是阮薇雅动了:“过来坐吧。”

阮薇雅走回石桌前,一手拎起水壶,一手挽着宽大的袖袍,斟了一杯茶水,对着楚淡墨温柔的笑了笑。

那样温柔的笑容,让楚淡墨响起了柔妃,然而柔妃纵然年轻却比不上她一分的风韵。楚淡墨看着她的动作,已经她有些漂浮的步伐,便知道纵然她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已经病入膏肓。但是她没有拒绝,而是面无表情的走上前。

“我是该称呼您为皇后娘娘呢,还是该称呼您为宁夫人?”楚淡墨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出口话却不自觉的带刺。

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凤清澜的痛苦,一想到他幼年丧母,顶着嫡子的身份在吃人不长骨头的深宫中挣;一想起他起到母后时,那不自觉洋溢起来的温馨笑容;一想起他因为要保住弟弟而间接害死自己的母亲而满脸的痛与恨!她的心就会痛。如果让他知道这一切竟然是这样的,她的母亲并不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自杀,并不是为了要保住他嫡子身份而自杀,并不是因为对他父皇失望而痛不欲生自杀,而是借此找了一个理由金蝉脱壳,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要他情何以堪?

“孝懿皇后已逝,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山野村间的一个妇人。”对于楚淡墨的冷嘲热讽,阮薇雅并没有介意,依然保持着她雍容淡雅的浅笑,看楚淡墨的眼神更像是一个母亲般宠溺和纵然。

“既然已经死了,又为何还要出现,难道不知道会给其他人带来撕心裂肺的伤么?”阮薇雅越是这般,楚淡墨就越不能心平气和,语气寒彻入骨,“难道你还嫌你在清澜心口伤划下的那一道不够重么?于是等到他的伤口已经结痂后,再来残忍的亲手将他的伤疤撕开,看着他鲜血淋淋,会让你得到报复的快感是么?”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阮薇雅听着楚淡墨话,心中掀起一阵阵痛楚。

她想要辩驳,可是刚刚一张口,便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一软,跌了下去,好在楚淡墨警觉与敏锐,快一步身上将她扶住。

看着她不住的喘息,发出如小兽被困一般的撕吟,双颊潮红不已,楚淡墨立刻伸手扣住她的脉门,一疹之下大惊失色。来不及细问,立刻从腰间悬挂的锦袋内取出一粒药丸,塞入阮薇雅的口中,从桌上抬起茶水,递到阮薇雅的唇边。

阮薇雅就那样信任的就着楚淡墨的手,将和着水将药吞下。

“我……”

“你先不要说话,休息片刻。”阮薇雅刚刚缓过一口气,就要说话,楚淡墨冷冷的打断,而后扶着她坐下,随后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我只想问你,你可曾想过用清澜的性命威胁我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