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雅闻言,猛然抬头,眼中是急切的想要解释,可说话却极为艰难。楚淡墨见此道:“你只需摇头或是颔首便可。”

“没有……”阮薇雅摇头,缓和了一会儿,声音艰涩的说道,“我怎么会……澜儿他是我的骨肉……澜儿他……他还好么?”

纵然楚淡墨问得很隐晦,但是聪慧的阮薇雅也知道,那必然是宁天宇对凤清澜动了手,否则她不会在楚淡墨眼中看到杀气。

楚淡墨听了这话并没有动容,而是讽刺道:“十年前你可以将他视为报复的工具,十年后的今天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的骨肉?”

楚淡墨的话让阮薇雅的眼中闪过极致愧疚与悔恨,她闭上眼睛努力的缓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再睁眼已经敛去所有的情绪,她苦涩的对着楚淡墨笑道:“我这一生,无愧于天地父母,唯一亏欠的便是澜儿……”说着,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陷入了她毕生最痛与最甜的回忆,“我和三哥哥是青梅竹马,又是指腹为婚,闺中梦萦我便幻想着嫁个三哥哥为妻,幼年时我们两小无猜,少年时我们纵马草原,成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我们都太自私!”

楚淡墨静静的听着,听着那一段帝后之恋,从相爱于总角,到相忘于江湖,最后擦身而过,一个高居庙堂孤坐皇椅,日日思念。一个隐身山野,嫁做他人妇。

“三哥哥对我的心,我不知道不知道,当年欢玉趁他酒醉时与他春风一度,在我未进门前便有了清源。我的心便有了一层隔阂,我虽然不怪他,不怪欢玉,甚至愿意照养清源。可我的心却无法接受他。成婚后他对我百般呵护千般宠爱,可是每每看到清源我的心便软不下来。整整六年,他哄了我六年,六年来他迟迟未有建朝,便就是顾及着我,这些我都知道……”

“后来他还是被逼无奈称王,也娶了他的第一个侍妾,也就是清漠的母妃,虽然我早已经把他推出我的心,可是看着他另娶他人,我仍是心痛无比。后来随着他的势力越发的壮大,娶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心也从痛到了麻木,我知道他对我若有的爱意都在那六年被我的冷漠消之殆尽,我以为我们便就是这样相敬如宾到终老……”

“然而,那年曲秋一战,他御驾出征,那一战他自知不成功便成仁,于是他将我交给结义兄弟,也就是天哥。后来他活着回来了,他抱着我说,‘雅儿,我终于明白,没有什么比你在我心中更重要,我们从新来过,我把王位交个天宇,我们从此远走天涯可好?’我等这句话,等了整整七年,可惜我不知道为何,第二日他不仅没有实现对我的诺言,反而与天哥决裂,借我抓住了天哥,甚至差点亲手杀了天哥,他竟然污蔑我与天哥有染,他就是这样爱我的,他竟丝毫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后来我将天哥放走,也是那一夜他强要了我,就在我心如死灰之时,我发现我有了澜儿。我本以为澜儿的到来可以挽回我和三哥哥之间的情谊,当我满怀欣喜的告诉他我有了澜儿之时,他却派人告诉我他要娶侧妃了!在他自立为王后,他有过极多的女人,但都是妾,而这一次他要去侧室,当时我的心便死了,爱着三哥哥的雅儿死了。我只想带着澜儿好好的安度余生,可是他却一次次让我亲眼目睹他与其他的女人恩爱缠绵,我的心还是会痛,而且痛的让我疯狂。我会常常的对澜儿说,我恨他,我会让澜儿知道他对我辜负几深,我甚至像让澜儿为我报复他,让他尝尝被至亲至爱伤害的痛!”

原来,这就是清澜对盛泽帝的恨意的来源。因为来自母亲的因痛生恨。楚淡墨听到此,心底不由的更加心疼凤清澜。

“我们彼此折磨,互相伤害。”阮薇雅的眼睛划过晶莹的泪滴,唇角掀起一抹凄苦的笑,“一直到盛泽七年,那年溟儿杀了清源,所有人都不愿意放过澜儿,因为澜儿是唯一的嫡子,他的身份阻碍了太多太多之人的前程。我知道三哥哥对澜儿的宠爱,他一定不会让澜儿有事,我却太累,太痛。那夜我去找了三哥哥,十几年来我们第一次那样敞开心扉的谈了一夜,我们才知道我们都在深深的误会着彼此,当年他被人下药看到我和天哥……所以他才那样疯狂,后来他娶于氏……也是希望我向他低头,只要我低头他便抛去一切带我走……可惜我们都因为太骄傲太自私……后来我的视若无睹也深深的伤了他……所以我们渐行渐远,一错再错……我求他放我走,他不肯!他说要将皇位传给澜儿,带我走……”说到这儿,阮薇雅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凄凉,“我已非当年那个韶华女子,我早已满心疮痍。他亦是一朝之君,我们都已经没有了任性的权利,我只想离开他,离开那座对我而言没有丝毫留念的皇宫,于是我选择假死……”

“没有丝毫留念?”楚淡墨冷冷的笑了,“包括清澜在内?”

“我……”阮薇雅泪眼朦胧的看着楚淡墨。

不需言语已生怜!

看到这样的阮薇雅,这是楚淡墨唯一能想到的。这个女人就是天生有着一种让人忍不住爱恋的气韵,难怪她能迷倒两代君王为她抛弃一切!

“我……愧对澜儿……”阮薇雅眼角泪珠滚落。

“一句愧对能弥补什么?你可知你无心的倾吐让他自幼便恨极了圣上,你可知你的狠心离去,在他心中划下了永远无法复合的伤?”楚淡墨眼中也模糊起来,有淡淡的水雾氤氲。